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錦 | 上頁 下頁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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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軍頭領硬著頭皮出列,低聲道:「此女是殺人的凶嫌,徐大人父子的命案,還須著落在她身上。」 皇帝聽了,微微冷笑,「此次壽宴,朕一直在這兒,沒看到什麼刺客,卻枉送了徐績一條性命,京師治安如此,可真是讓人放心!」 話中的譏諷刻薄,讓一旁的京兆尹汗如雨下,皇帝卻不看他,繼續道:「徐績的死與她有什麼相干?至於他的兒子……」他沉吟道,「是什麼狀況?」 「徐公子住在西院,為父親的身亡夜不能寐。小廝守在門外,只聽房中一聲重響,他已經倒地斃命了……是毒殺。」 他偷瞄了一眼皇帝的臉色,道:「我們緊急搜索,卻發現這位玉染姑娘已經脫逃,那時正是四更天。」 「四更天……」皇帝冷笑更甚,輕聲道,「那時候,她跟朕都在竹林之中。」 那隊長頓時一驚——竹林與西院相隔甚遠,皇帝又是金口玉言,這樣一來,這少女確實是清白無疑了。 再無人敢違逆皇帝的意思,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垂首不語的寶錦,轉身離去。 …… 一路是怎麼回到教司坊的,寶錦已全然不知,渾渾噩噩間,已到了寢居門前。 季馨急急地開門,金色的日光射入屋內。這晴暖的色澤,讓寶錦終於從僵冷決絕中清醒過來。 胸中被壓抑的氣血終於湧上來,她只覺得喉頭一甜,哇的一聲,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在季馨的驚呼聲中,她面若白紙,癱倒在地,再也不省人事。 殺了他…… 一定要殺了他,為所有人復仇…… 這是她暈倒前浮上心頭的憎念。 徐績府中,只剩下啼哭之聲,僕役下人們一邊佈置靈堂,一邊在背地裡對這兩起凶案議論紛紛。 沈氏逢此大難,已經哭暈了過去,所有家務,全由雲氏一人操持。 雲氏雙目紅腫,卻仍沉靜自若,指揮著家人奔忙,一日之間,喪儀便像模像樣了。 「大姐,你下手真是狠辣……」雲時沉聲道。 雲氏面上波瀾不驚,居然還微笑出聲,「你居然有此婦人之仁。」 她端起涼透的茶盞,啜飲一口,姿態嫻雅從容,「他是我的庶子,卻也是沈氏最大的籌碼。她慫恿徐績讓嬰華來聯姻,任意踐踏她的幸福,那麼,我便將她最珍愛的兒子毀去。」 她的笑容越發森冷,「徐績死了,他的寶貝兒子也被我除去。從此以後,這個家,終於可以安身立命了!」 她仿佛松了一口氣,將念珠放在桌上,神情安恬無邪,仿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嬰孩。 「你用的是丹頂紅吧?」雲時問道。 他望了一眼長姐,思索片刻,繼續道:「茶中無毒……那麼,是絹帕。」 雲氏眸光一閃,歎道:「父親說你縝密聰穎,世上難見,真是不假!」 「毒下在酒茶之中,極易被發覺,於是你暗中讓下人給他送去劣茶。他素來錦衣玉食,一口飲下便會覺得粗澀,吐掉後,定會以絹帕擦嘴,於是上面的毒素,就到了口唇之上。」雲時面無表情地複述著。 看著長姐悠然的微笑,他輕歎道:「你處境險惡,我也無法苛責……且好自為之吧!」 他起身就要離開,卻聽長姐輕喝道:「阿時!」 「你薦來的那個玉染姑娘,已經被皇上帶回宮中了……」她有些歉疚地說道。 「什麼?」 雲時在各處搜尋線索,對此事卻是未聞,乍聽這話,驚得停住了腳步。 他清俊沉毅的面容上,不由得染上了一層陰霾……和憤怒。 寶錦從車上下來,一眼便瞥見眼前巍峨典雅的重重宮闕。 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她輕輕地咬著唇,眸光微閃之下,隨即恢復了平靜。 她溫馴地低下了頭,蓮步輕移,跟著引導的女官前行。 今上攻入京中,也不過是一兩年的光景,一應宮人仍是沿用前朝舊人,這位女官舉止嫻雅,腳步不疾不徐。 「皇上洪恩海量,才赦你入了禁中,天朝乃是禮儀之邦,不比你們那些塞上蠻夷,可別在御前出醜露乖。」她的聲音雖然細柔,言語卻並不客氣,輕瞥了寶錦一眼,回轉過身喃喃道,「奇怪,我總覺得你的臉有些熟悉……」 寶錦的唇邊露出一道輕笑。 她辭闕下嫁之時,不過十五歲,經過四年的顛沛波折,身段已大為清減,加上長期的仇恨鬱結於心,面容氣質都大為改觀,整個京城,怕是再沒有人能識出她的身份了。 也許,那個圓潤俏麗的寶錦,早已經從人們的記憶中消失了吧…… 不到一刻,一行人便來到雲賢妃的錦粹宮前。 那女官停在光華璀璨的龍鳳雲紋照壁前,揚著臉吩咐了一句:「且在這兒等著,我去稟報娘娘。」 遠處有接應的宮婢迎了她前去,兩人一邊行,一邊隱隱低語:「這是從教司坊調來的,也不知道使了什麼狐媚手段……早晚是個禍害……」 「我家賢妃娘娘掌管後宮事務,哪有閒心管這些小事,只見她一面就罷了……」 寶錦低著頭默默等候,秋水寒月般的清眸牢牢地盯著腳尖,仿佛那絲履上的嫩黃緞花有無窮玄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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