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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九


  秦長歌暗罵一聲,運起真氣逼出體外,將冰雹驅散,揚鞭策馬跑得更快。

  這個時候不能再心疼自己的真氣和體力,這大冬天的趕路又急,萬一濕透受了風寒,那就是好大的麻煩。

  姚彥宇渾身濕透,跟在蕭玦身側,在猛烈的風中努力的想扯起黃布桐油傘給蕭玦遮蓋,被蕭玦一手劈開,大笑道:「迎雹而上,雪中賓士,人生最痛快事莫過於此,打什麼勞什子的傘!」

  他無遮無擋,一馬當先,黑衣飛舞迎風而去,眾人不由都跟著加快腳步。

  稍傾到了前方小鎮,卻是個廢鎮,鎮子很小,到處都是斷牆殘垣,大軍只好駐在鎮外。

  蕭玦的馬蹄聲在空曠的小鎮上俐落響起,驚起那些躲藏在破瓦爛牆間休憩的夜鳥,撲啦啦飛上天空,在那些枝條枯乾猙獰的樹上停了,偏頭打量不請自來的夜客。

  空氣中有種極度的寂靜,鎮子外大軍休整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冰雹簌簌落著,地面很快積了冰亮一層,又被馬蹄壓碎。

  不知道哪裡傳來野獸長嘯的聲音,蒼涼狂野,鎮子上的夜鳥們再次被驚動,呼啦啦的一陣陣拍翅膀,卻並不尖鳴,只是在昏暗的雪霧中不住盤旋,將掠翅的聲音傳得滿鎮都是。

  秦長歌手籠在袖子中,仰頭看著淒冷迷蒙的天色,喃喃道:「這個鎮子,感覺陰氣很重啊……」

  身後,姚彥宇帶領眾侍衛,勉強找了個屋頂不漏雨,看起來是原先鎮上大戶的房子,小心命人打掃,眾人檫著簷下搖晃的殘破的燈籠,卷著一身的碎雪冰晶奔進廳堂裡,蕭玦和秦長歌站在屋簷下,看著雪勢不小氣溫降低,士兵們很多人都在瑟瑟發抖,便命火頭軍起火熬姜湯,分發下去,又不及休息,先去巡視大軍,親自察看紮營事宜,忙碌了一陣才回來。

  剛踏進廳堂,忽聽前方有人呵斥,「喂你個死花子,滾一邊去!」

  三人回身,便見那座空屋的滴水簷下,蜷縮著個蓬頭垢面的花子,正抱著腿埋著頭發抖,侍衛想把他趕走,不住踢他。

  蕭玦看了看,走過去,怒道:「你們踢人做什麼?」

  侍衛見他過來,急忙垂首道:「啟稟主子,這個人死賴在這裡,看樣子還有點病,奴才們怕過了病氣……咱們那麼多人哪。」

  蕭玦聽這話也有道理,但是這個天寒地凍的天氣,將人向外趕那人也難活,當下皺眉道:「有病就隔開治,將人驅趕出去那不是要人性命?扶到後廂,叫大夫過來看。」

  侍衛唯唯領命去了,蕭玦回身看秦長歌若有所思的模樣,笑道:「無妨,這人沒有武功。」

  秦長歌笑笑,道:「早些歇息吧。」

  她看見侍衛匆匆抱起剛才那乞丐蹲過的稻草,突然目光一閃,道:「且慢。」

  與此同時楚非歡也道:「慢」。

  秦長歌向他一笑,戴起手套,伸手將侍衛捧來的稻草翻了翻,手突然一頓,隨即慢慢抽出。

  掌心裡一點紅色淤泥。

  蕭玦咦了一聲,道:「血?」

  「不是,」秦長歌欲待去聞,蕭玦和楚非歡卻齊齊一擋,兩人自習上前看了看那淤泥,又聞了聞,相視一眼,都在對方眼睛裡看見疑問。

  半晌楚非歡喃喃道:「好像就是泥土。」

  「但是這附近哪有紅色泥土?」蕭玦皺眉。

  兩人抓著秦長歌的手套,一人抓一隻,同時扔到一邊,秦長歌不由失笑,搖頭道:「我是紙紮的?面做的?這麼小心幹嘛?」

  「雖說這廢鎮荒郊,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但小心駛得萬年船,」蕭玦搖頭,「這兩年日子,我過怕了。」

  「你也有怕的時候,」秦長歌一笑,當先在侍衛鋪好的褥墊上睡下,道:「趕緊休息吧,雨一停還要趕路。」

  三人各據一角閉目調息,自然而成三月貫月的陣法,秦長歌自然是被護在當中的那個。

  夜半,人聲沉寂,風雪未歇。

  呼嘯的風聲裡,鎮子上那些沒有關好的門,砰砰的發出撞擊的聲響,開、管、開、管……一聲聲單調而沉悶。

  然而這單調的聲音,卻令人聽出悚然和肅殺的感覺來,好似無數僵硬的屍體,正於地下緩緩推開棺蓋,一步步走上沒有月光的街道。

  安靜的破舊廳堂內,一簇火堆將熄未熄,紅色火焰在黑色灰堆裡明滅,如夜色眨著詭異的眼。

  守護在一旁的姚彥宇爬起來輕手輕腳的去添柴,想著這風雪之夜,難得在這家人柴房裡找到沒有被打濕的枯枝,起了這堆火,不然大家都得凍著。

  又想,楚先生他們真是細心,連柴禾都親自看過,不過事關陛下和太師安全,小心些自然最好。

  這樣想著的時候,他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但是一時卻也想不出,偏頭思索著,眼角卻突然覷見地面上淡淡的影子。

  姚彥宇嚇了一跳,有敵人!

  直覺要呼喊,突然發覺那影子好像只是自己的,不由失笑,這見鬼的鎮子,陰氣森森的,搞得自己疑神疑鬼的,連個影子也怕。

  姚彥宇自嘲的搖搖頭,繼續添柴。

  他的手突然頓住。

  這影子……不對。

  自己右手在添柴,地面上映出來的自然是相反的,為什麼看起來還是在右邊?

  而且自己手已經停下來了,為什麼那只手的影子,好像還在添柴?

  姚彥宇恍然抬頭,前方沒人,對面沒人,後面是陛下和太師他們,頭頂屋樑一覽無餘,也沒人!

  這完全是個空蕩蕩的大戶人家的正堂,甚至整個鎮子,都是空蕩蕩的!他擔負著護衛陛下安全的職責,進鎮之前,所有屋子都看過了,沒人!

  地下,那只手的影子,還在添柴,不僅如此,四周突然多了很多影子,在「添柴」。

  姚彥宇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

  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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