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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七


  手心裡,卻一層層的沁出薄汗,涼涼的攥在那裡,握著自己手指便以握著一塊沁涼入心底的冷玉。

  剛剛看見那一雙光芒波耀,滄海月明清笳飛雪般驚心明燦的眼睛時,她便知道了他是誰。

  那樣的目光,任誰也不能輕易忘記。

  對著這個傳奇般的男子,這個遙遠國度的神秘人物,以秦長歌睥睨天下的萬丈野心,也不敢輕忽以待。

  她不能讓他知道自己是趙莫言。

  更不能讓他知道趙莫言是睿懿。

  所以她寧可先揭露自己的女子身份,以進為退,先推翻掉「趙太師」這個身份可能,畢竟趙莫言在諸國之間,至今是以男子面目呼風喚雨,至於自己真面目,有幾個外國人見過明霜?

  反正,自己的女子身,遲早瞞不過他,莫如以一份假惺惺的坦誠,以一份截然不同傳言中的趙莫言或睿懿的面貌,先混沌下這個男子明亮如鏡的雙目。

  至於能夠混多久,秦長歌不敢抱太大希望的在肚子裡無聲歎氣……那兩個,求求你們,快點找到我吧,和這個傢伙在一起,我會很累的……

  男子牽著秦長歌的手,優哉遊哉在鬧市中穿行。

  是的,鬧市。

  郢都主幹道,聞名六國的最繁華都城的最繁華街道,無衢大街。

  無衢大街今日人流尤其多,許多衣著普通,但目光精光閃耀,看來十分精悍的人物混雜在人群中,將一條街從東走到西再從西走到東,目光不住在武林人物裝扮的人身上梭巡,時不時互相擦肩,目光一觸即收。

  毋庸置疑,他們在找郢都全城各地同樣上演,但是沒有人知道,在他麼剛剛背轉身的地方,在他們剛剛擦肩的刹那,他們苦苦尋找的那位,正被某位男子隨意的牽著,以恩愛夫妻的姿態相偕而行。

  秦長歌已經恢復了女裝,那位先前溫柔的捧著她臉,很客氣的說要將她如花容貌恢復,結果在去掉她的面具後,他對她容貌嘖嘖搖頭,然後從袖子裡掏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易容之物,在她臉上一陣胡亂塗抹。

  她去臨波照影的時候,差點一口血噴到了水裡——如花,如花再世啊啊啊啊啊。

  然後男子說那家麵條確實不錯,帶她去嘗嘗,然後和他一起回國——他看上她了,準備收了她做妾。

  於是迎面滿街兵丁,漫步而來,一起去無衢大街一家面店吃面,他偏著頭,和她討論喜歡哪家繡娘的手藝,洞房花燭夜的新娘禮服該墜珍珠還是水晶。

  秦長歌微笑而聽,心裡卻在盤算打下他的國家後用他的黃金權杖去攆狗,用他的漂亮眼珠去擦鞋。

  在面店不急不忙坐下,男子叫了兩碗面,點了些小菜,一直殷勤給她夾菜,秦長歌面不改色的吃——反正他要殺她,也不會用這種累人的方式。

  她的啞穴被點了,所以她只好用含情脈脈的眼光來表示對他的膜拜。

  對方悠然而笑,對眼前如花的代表了另類美的笑容十分欣賞,對自己易容的化神奇為腐朽的絕頂手藝十分欣賞。

  如花的含情脈脈的眼光無意中掠過對街,突然一頓。

  對面。

  一騎正自城門方向長馳而來,黑衣黑馬,身姿在馬上亦筆直如劍。

  雖然只是一個遠遠奔來的身影,已可感覺到那男子容華氣度蔚然高貴,只是他頻頻揚鞭,催馬甚急,一身質地名貴的黑色金線錦袍也微微染了塵灰,他一路長驅而來,快若急電,街上百姓為他狂飆氣勢所驚,紛紛避讓。

  正是蕭玦。

  秦長歌一瞬間心跳如鼓,手心裡立時又起了一層冰冷的汗,她盯著看起來神情焦灼的蕭玦,只恨不得立時大喊出聲,喚得他飛奔而來,卻又知道別說現在喊不出來,就算喊了,男子也能在一霎間先殺了自己或拿自己要脅蕭玦。

  一時間心焦如焚,思緒紛亂,卻又無能為力。

  男子瞟她一眼,傾情轉首,笑著看那飛騎,道:「這誰啊,這麼威風?」

  秦長歌立即將目光收回,若無其事的繼續吃面。

  馬上蕭玦卻若有所感般,突然于萬人之中,即將飛騎而過秦長歌身邊時,回首。

  第六十三章 追尋

  蕭玦於馬上回首。

  方才那一刻,千萬湧動的人群之中,隱約間似有一絲細微的呼喚,穿越重重喧嚷的阻隔,突然響在了耳側。

  那聲音如此熟悉,以至於他立即驚喜回首,期盼著目光回轉那一刻的嫣然花開。

  然而他失望了,舉目望去,千萬張陌生的臉孔,千篇一律的漠然神情,人人都在匆匆前行,向著自己要去的方向,而身後暮色漸合,長河般的街道燈光燃起,一盞盞街燈星光般次第亮開,五色迷離花影如潮的繁華天衢之上,人流如河流,卻載不動思念的沉重的小舟。

  這是他治下的國土,他治下的子民,然而萬千人海裡,他卻一不小心便失去了她的蹤跡。

  蕭玦不願死心的用目光掃過每一張臉龐,甚至每個人的身形,希翼著能尋找到某個相似的輪廓。

  他目光掠過街邊一座寒傖卻乾淨的小酒鋪,黝黯屋角坐著一對男女,男子一抬頭,發現了他的眼神,微笑著舉起杯,向他姿態隨意坦然的一照。

  想必是個淪落天涯的羈旅之人吧,看見陌生人尋覓的目光,也願意舉杯相邀,蕭玦向來對他人的好意感受鮮明,是以縱然一懷煩亂,也很客氣的點了點頭,隨即掉開目光。

  那被男子隱在身後,只露出半張臉的女客,他直覺自己不方便看——想必是那位羈旅之客的紅塵伴侶吧。

  他勒韁馬上,仰首向天,玉黃的月色灑上他的臉,長眉英逸,糾結成鎖。

  剛才那一聲呼喚,到底響在耳側,還是只是因為焦心擔憂太過,出現幻覺,還是長歌在某個遙遠的地方,於內心深處對他進行呼喚?

  蕭玦的一聲嘆息,散在三月帶著紫雲英甜香氣味的春夜和風裡。

  秦長歌一聲嘆息,深深藏在自己的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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