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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二


  白他一眼,隨手拈起個象眼饅頭,秦長歌喝了口白果粥,問:「非歡吃過沒?」

  包子道:「吃了一點,又睡了,這就是我要譴責你的,你那晚對乾爹做什麼了?弄得他半死不活的回來?」

  噗一聲秦長歌嘴裡的粥全噴到了蕭玦袖子上,蕭玦顧不得擦自己袖子,眼疾手快的先塞了塊方巾給秦長歌,轉而怒瞪包子。

  包子被瞪得一縮,看皇帝爹殺氣騰騰狀,趕緊掩面假哭奔出,在回廊處撞到那對雙胞胎,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回身探頭笑嘻嘻對蕭玦喊:

  「爹,這兩個,你誇過漂亮想要她們侍候的丫頭,現在兒子我送給你,一個叫宛兒,一個叫妙兒,兒子我連她倆的封號都幫你想好了,宛嬪,妙嬪。」

  「當!」

  皇帝大人繡金鑲明珠的九龍荷包,惡狠狠的砸到了門楣上。

  ——***——

  砸走了腹黑兒子,蕭玦趕緊叫兩個丫頭走路,生怕秦長歌生出一絲誤會,兩個丫頭再次眼淚汪汪被趕開,站在回廊當中相顧茫然,不知該往哪間房侍候——嗚嗚嗚少爺不要我們,老爺也不要我們,嗚嗚嗚不是說以我們的容貌誰家少爺老爺都會一起當寶貝搶的嘛,嗚嗚嗚為什麼這家子都恨不得把我們推出去才好呢?

  室內,秦長歌淺笑著慢悠悠喝粥,蕭玦不住親自給她布菜,用銀匙舀起一勺翡翠芝麻羹,笑道:「這個好,養顏,來。」便要喂她。

  秦長歌掀起眼皮看了看,笑盈盈道:「原來陛下嫌棄我醜。」

  蕭玦手頓了頓,苦笑著將芝麻羹送到自己口中。

  刷的一聲橫空出世一隻漂亮大頭,一口將銀匙叼了去,喜滋滋道:「她醜,你也醜,你們養顏養了也不過這樣子,不如養養我的玉樹臨風一樹梨花壓海棠的英姿。」

  兩個「醜男醜女」相顧苦笑,秦長歌道:「這無恥性子可不是我的。」

  蕭玦立即申明:「也不是我的。」

  突然想起了什麼,蕭玦若有所思:「象玉自熙那傢伙……」

  秦長歌毫不動氣,笑吟吟道:「溶兒,那你就改姓玉好了,玉溶,玉容,多符合你的一樹梨花壓海棠的超群氣質。」

  包子哀號一聲,立即丟下翡翠羹再次竄出,不要啊,不要和那人妖聯繫在一起……

  笑鬧了幾句,蕭玦神色一肅,取過一方紙卷,攤開,六國典圖赫然其上,蕭玦用筷子指了指德州方向,道:「玉自熙已經率邊軍四十萬趕來。」

  秦長歌一挑眉,笑道:「終於要開始了嗎?也好,爭霸之戰終不可免,將天下亂勢以最快速度結束在你我手中,對黎民未必不是好事。」

  蕭玦的銀筷子好似長劍一般在典圖之上縱橫激蕩,尤其在北魏疆域之上風雷捭闔,「長歌,你看,北魏每年秋冬之際,必定進行邊軍換防,屆時北魏京城肅京防衛空虛,最宜趁虛而入,現在北魏政局紛亂,各地將領紛起割據,正是收拾他們的好時機……」

  秦長歌趴在典圖之上,仔細看著那些以不同顏色標出來的軍隊標記和動向箭頭,淡淡道:「今年北魏政局不同往常,若是那三人互相挾制,不敢換防呢?」

  「那更好,」蕭玦傲然一笑,神情風雲在握,「他們繩子般絞扭得死死,心思全在帝都那個位置上,連換防都顧及不上,那就說明因為勢力分散,三人都已無餘力應對外敵……哈哈,那麼,北魏之大,由我馳騁罷!」

  「若三人因外敵來侵,同仇敵愾,暫時放棄了爭權奪利,先齊心對外呢?」

  「合在一起有合在一起的打法,說實在的,我還寧願北魏拿出全國之力,咱們硬刀硬槍的拼一場,才叫痛快,」蕭玦說起打仗立時眉飛色舞,目光發亮的一把扯過典圖,筷尖上的芝麻准准落在肅京的位置,道:「你看他們的京城,據說糧倉豐儲,圍城三年也足可抵禦,其實……」

  秦長歌將那芝麻拈了來,慢條斯理的吃掉,笑嘻嘻道:「吃了!」

  蕭玦大笑,一轉眼看見眼前女子雖然依舊是男裝打扮,但眼神烏亮清靈,眼波流轉之間風姿醉人,粉色舌尖如杏花初探,於嫣紅櫻唇悄然一抿,一個無意卻誘惑十分的輕舔姿態。

  那一舔,仿佛舔在了乾涸已久的心上,酥麻微癢間,生出些細細的火苗,熬煎著久曠健朗男子寂寞已久的情思,蕭玦只覺得連掌心 都絲絲熱起,忍不住便要拉她的手,攬她入懷溫存摩挲。

  忽聽外廊文正廷跪啟:「陛下,微臣等捉獲了那幾個煽動鬧事者……」

  蕭玦和秦長歌齊齊抬首,對望一眼,秦長歌立即避坐到一旁,蕭玦怒氣一現又隱,暗罵自己運氣不好,總是在緊要關戛然而止,長此以往,真是傷身傷神。

  長眉一挑,忍不住冷聲道:「你身後沒有人,人呢?死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打斷了陛下綺思的文正廷冷汗冒了出來——陛下根本沒有出門啊,怎麼就知道自己身後沒人的?將身子伏得更低了些,愧然道:「幾人在西門被查獲,他們混在災民中想出城,被認了出來,其中有一人是原本刺史衙門專司糧庫的長史,兵丁們將他們擒下後,一時不防,都已服毒自盡,臣辦事不力,請陛下降罪。」

  秦長歌起身,出去問了問文正廷那幾人的死法,回來對蕭玦一笑,道:「不曾想那日的三個猜測,居然齊齊命中。」

  北魏密探以重金買動那名長史,將賑災糧庫裡的糧食全部偷運至北魏,李翰需要借用閔冉道力量,對此事自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長史滿心盤算著李翰打入京城,朝廷自顧不暇,幽州無糧自也無人理會,不想秦長歌雷厲風行,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平息了內戰,立即便要賑災,糧庫全空無糧可賑的長史急了,在有心鬧事的北魏密探和曹氏門下餘孽教唆下放火燒庫,北魏人更一不做二不休的打算挑動災民鬧事,令野心勃勃的西梁暫時無法北顧魏國,才有了那場險些令非歡喪命的驚心暴亂。

  理清來龍去脈的蕭玦,臉色陰霾,目光沉沉的看著魏國方向,半晌,一聲冷笑。

  「魏氏,趕緊數日子當著你的王罷,朕的碧騮馬,等著用你們的皇家馬廄呢!」

  乾元四年九月中,幽州城歷經災荒、內戰、民變、暴亂之後,再次迎來其作為邊境重鎮不可擺脫的戰場宿命——九月十七,西梁皇帝蕭玦,引兵八十萬,御駕親征,以靜安王玉自熙為主將先鋒,封刑部尚書趙莫言為建翎上將軍,提馬北魏邊境確商山,誓師北伐。

  是日,平原秋霽,蒼翠如洗,獵獵塞上風中,八十萬男兒靜默無聲,如鋼鐵之龍,蜿蜒無際陳兵平原之上,日光反射著鋼鐵兵刃的寒光,泛出一片海洋般的沉凝厚重烏金之色。

  八十萬人沉默於野,八十萬雙眼睛親眼見證帝國皇帝,于深秋金風之中,黑袍金甲,一騎馳騁,原野廣闊,陽光燦然如碎金,那英朗男子飛馬而來,以萬丈霞彩為披風,以光耀烈日為冠冕,英姿灼烈,耀人眼目,如一柄黑色神劍般颯然霹靂穿過大軍陣前,眾人屏住呼吸,看見帝國年輕的皇帝,直馳兩國邊境,駐馬,仰首,纏金絲黑色長鞭迎風一抖,在炫目的陽光下劃出一道流麗的弧影,啪的一聲,生生甩斷了分割西梁和北魏兩國,已經矗立多年的堅硬的岩石界碑!

  豪情滿天下的西梁皇帝一聲朗然大笑裡,風雷鋒銳,拔地而來。

  風雷裹挾著那聲鞭響和長笑,穿越廣袤內川大地,激蕩起鐵血風雲,沉沉壓上九州蒼穹,蒼穹之下,諸國震栗回首,目光惶然。

  雪刀所指,向北長驅,八十萬西梁大軍以烈火利劍之姿,剖開北魏沉靜已久如今卻暗潮洶湧的國土,刀下,燃起帝國爭霸,帶著血色鮮豔的層層烈火。

  乾元四年九月,秋,北地草尖凝霜雪,萬里征戍為一統,長纓擊取,誰為天驕?心懷倥傯,沖卻塵籠,高崗上金冠男子灑然揮手,譜寫胸中慷慨雲夢。

  西梁制霸天下,征戰六國的序幕,自此,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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