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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


  滿臉霧水的包子立即跑過去,「咋了?哪裡不對?」

  無奈的看著包子,楚非歡輕輕道:「你娘寫的是,四大花鬼。」

  仰天長嘯,包子含淚,握拳。

  都是文盲惹的禍!

  「哐哐哐!!!」

  突有鑼鼓喧囂,聽來正往小院而來,隱約還有喧嘩人聲,包子是驚弓之鳥,生怕再遇四大花鬼,急忙一溜煙竄回屋子內。

  秦長歌和蕭玦對視一眼,都知道是啥好事了。

  「恭喜老爺高中會試第二名!」

  院門開處,高聲報喜的人們如水般的湧進來,有人高高擎著大紅喜報,有人七手八腳的在一邊掛上喜炮,立時劈裡啪啦的炸起,引得四周的百姓都蜂擁了來看。

  人潮頓時擠滿了小院子,看著滿臉的豔羨,議論出這家有人魚躍龍門,飛黃騰達有望。

  秦長歌和祈繁笑吟吟的上前應酬,接喜報打賞銀子,祈繁甚至搬出褡褳,滿臉喜氣洋洋的給四周看熱鬧的百姓都一一發喜錢。

  眾人都笑接了,說些恭喜官運亨通光耀門楣之類的吉祥話兒。

  不多時,人潮漸漸散去。

  秦長歌負手立於一地紅鞭炮炸出的紙屑中,在那極似戰火硝煙般的氣味中,於一輪水晶簾般的月色和闌珊燈影裡,淡淡回首,問:

  「那喜錢都接了?」

  「是。」

  「看出來了嗎?」

  「大約有數,可以分頭去找。」

  「那麼……」秦長歌轉身,對從廊下靜靜轉出,淡煙軟月中眉目如畫清冷如斯的楚非歡一笑,轉視祈繁。

  「去吧。」

  第十一章 問情

  「躲在這裡?」

  祈繁愕然抬首看著前方遠處門樓招牌上「綺花居」的冶豔招牌,和那兩張標誌性的畫著粉紅琵琶的燈籠,哭笑不得的對身側凰盟下屬追蹤高手道:「真的是這裡?」

  對方肅然點頭,以示絕無虛假。

  「繼續盯著,」祈繁下指令,「摸清這些人往哪個婊子那裡,有哪些人,咱們不能打草驚蛇。」

  「是!」

  祈繁一路回小院,忽在路邊看見有賣茯苓餅的,想著包子愛吃,便去買了一斤,掂著包餅子的紙袋正往回走,冷不防和人撞個滿懷。

  頭也不抬祈繁非常熟練而飛快的道:「對不住,借過。」抬腿便想走。

  對方卻突然一把抓住他衣襟,激動地連聲音都變了調。

  「少主!」

  小院偏屋的後窗,對著巷陌外的桃樹,這個時節桃花都已落盡,那種滿眼眼紅清麗窒人呼吸的妖豔都已淡去,只餘少許開的遲的零星的殘花,在月色裡做一抹妝點的笑渦。

  楚非歡獨坐窗下,在一窗被碧羅紗篩過的清淡月色裡,細細端詳一瓣飛落掌心的殘桃,想著那一年,月下橋邊,疏星雲影,風動桃林花落無數,風姿絕世的女子,纖手遞過的那支遲來的桃花,那一刻她眼神延接星漢,浩淼無際,而他卻已不知自己是醉於這朵開得特別美而惆悵的桃花,還是斯人流眄的眼波。

  這一醉,便是一生了。

  如今卻已是殘生。

  從來好夢難留,詩殘莫續,那滿樹的花朵,落了還會再開,盛景一年年周而復始,過去的卻終究只能成為紀念,夾於記憶的書箋中,一日日翻起暗香如故,卻不堪撿拾,逝去的時光穠麗愉悅,對照著如今心境越發淒涼。

  有一種沉湎,靜默而銷魂。

  正如花落無聲。

  ……黑暗裡無燈無火,卻有頎長挺拔的身影顯現,斜斜倚著門框,出神凝視著他的背影。

  「你想離開,是嗎?」

  出聲的男子,聲音清朗,語速卻不快,聞聲便可知是那種本性英風豪爽卻因久居高位,養成了雍容沉穩風範的人。

  上挑的眉梢微微洩露了一絲詫異——本以為來的是素玄的,不想卻是他。

  楚非歡回首,看著蕭玦,黑暗裡蕭玦的眸子閃亮如貓眼石,光華璀璨,這世上就有一種人,永不蒙塵,永遠意氣風發,連哀傷也是明亮激烈的,一層層的逼到人的眼前來。

  天生的君臨天下,霸氣無雙,金色烈火裡的不敗戰神,上挑的眉如蒼鷹的飛羽,如時刻欲待沖鞘而出的刀鋒。

  這樣的人,這般的鮮明亮烈,任誰也不能忽視吧?連她也是,不是嗎?

  楚非歡神容閑淡,對蕭玦剛才的問話只回以淡淡的一句,「嗯?」

  語氣不置可否,然而心裡不是不驚異的,蕭玦他也算了解,像他這樣暴烈而明朗的男子,最容易出現的缺點就是不夠細緻,對於他人的心思難以體會,不想他這些年皇帝做下來,真真改變了不少,最起碼現在,除了長歌,大約只有他看出自己的心思了。

  他能看出,是不是因為,在內心裡,他只將自己當做「情敵」,所以才分外防備來著?

  忍不住淺淺笑了起來,隨即又掩了笑容,楚非歡微有些惆悵的想——果然是身體不成了啊,這還沒老。思緒就不能集中了,總喜歡回憶過去,總喜歡想些有的沒的,真是可笑。

  他在這裡出神,蕭玦卻不如他沉靜,始終目光灼灼盯著他,半晌道:「你失了武功,又殘了肢體,你知道自己不成了的,你想離開長歌。」

  他說的極其肯定,楚非歡終於轉目看他,回答:「如果換成你,你會如何?」

  蕭玦默然,良久,沉沉的暗影裡,他窒澀的道:「我不能想像……我真的不知道如果這樣我會怎樣,對於自己最重視的一些東西,我覺得我有時沒那麼有勇氣,就像當初我覺得長歌如果離開我,那真的是不可想像的一件極其可怕的是,結果她真的離開了我,到現在我也沒能真正的把她給找回來——然後那幾年的日子我也這樣過來了,可是現在我卻想不起來,我是怎麼過來的。」

  他話說得十分簡單,甚至因為情緒激蕩有些語無倫次,楚非歡卻微微有些動容,半晌道:「我明白,有些事,不身歷其境永遠不知道個中滋味,他人所謂的勸慰,其實只是隔靴搔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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