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凰 | 上頁 下頁 |
一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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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從來沒把皇帝這個身份當回事,但秦長歌也知道,人一旦登上那個君臨天下的位置,是很容易被不同的地位視野角度變化而導致感覺逐漸改變的,居上位者多半如此——同患難時,一口水也恨不得與你一分兩半,富貴後,他會恨你怎麼當時不把水全給他喝?害他這個萬乘之尊要喝你口水——噁心——這麼侮辱朕——找個理由——宰了! 地位的變化,利益的重新分配,形勢的轉向等等導致心態變化,明朗轉向陰鶩,善良轉向暴戾,謙恭轉向驕橫,平易轉向矜貴,倒子比比皆是,秦長歌很理解,也不以為奇。 然而現在這個皇帝,天下最大帝國的主人,同樣的坐不垂堂的千金之子,一聲命令可令千萬人頭落地的主宰者,至今亦能為了心愛的女子奮起殺人,不顧己身,沒把自己貴重無倫的命看得比她更重,只是單純的想做個保護好身邊女子的男人。 秦長歌仰首,暴雨如傾沖洗著她清麗顏容,她神情憂傷而目光深遠閃爍,如被雲鬢遮沒的星光。 咬牙背著沉重的蕭玦,秦長歌不敢多在外面走路,直接躲進了村東的一座空房內。 說空,也不過是因為主人被殺光了而已。 這個村子,連同去村外搶金子的人,大約都已經被殺光了吧? 寶玉沖去了濃厚的血腥氣,秦長歌用肩膀撞開門扉,一眼確定沒人,松了口氣,蹣跚地進了屋子內,找了張床,小心的將蕭玦放下。 正要去找乾淨的布重新替蕭玦包紮傷口,耳中突然聽見一絲隱約的動靜。 秦長歌霍然回首,「誰?!」 第八章 破陣 一片沉寂。 四面寂靜如死,雨聲被門板隔得遙遠,呼吸聲與灰塵同樣在狹小的空間漂浮。 仿佛剛才只是錯聽。 秦長歌聽了聽,自失的一笑,喃喃道:「大約聽錯了。」 她若無其事的繼續俯身為蕭玦包紮。 四周的空氣裡,有種安心的沉澱。 包紮到一半,秦長歌突然鬆手,直腰而起飛身倒掠,刷的一下掠到板壁後,探手一抓,笑道:「躲啥,出來談談心!」 一個黑影被她應聲抓出。 目光一掠已經看清楚是誰,秦長歌立即將本已夾在指間的欲待用來殺人的鋼絲彈飛,皺眉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是你?」 慘淡的光線,照出瑟瑟發抖亦是渾身濕透的少年,施家阿六。 他神情悲憤,雙眼紅腫,臉上濕漉漉的不知是淚還是水,在秦長歌手底不住顫動,卻不像是害怕,倒像是因為某些不能接受的惡魔般的現實而不勝心寒。 只是一瞥便知道他遭遇了什麼,秦長歌淡淡道:「哦,你回過家了?」 這個去搶金子的少年,命大的既躲過了家中的滅門,也躲過了村外的災劫,不知怎的卻躲在了這裡。 「他們……他們都死了……」少年嗚咽,「我不想去搶金子……我回來了……」 上下看了他一眼,秦長歌算是明白了他的運氣,果然老天偶爾還是長眼睛的,這個不貪財的善良孩子,半路折回,躲過了兩次死劫,一念之間救了自己的命。 「那好,來幫我給他收拾一下,去找點大蒜來,院牆下有馬齒莧,挖點來,在想辦法悄悄燒點熱水。」秦長歌毫不客氣的吩咐。 恨恨摸一把淚水,少年嘶聲道:「我為什麼要幫你?是你!是你帶來災禍的!」 回身負手看他,秦長歌毫無表情的道:「我沒時間和你解釋羅唕,我也從不浪費時間和蠢人打交道,我只告訴你,你選擇幫我,你還有活命的機會,或者報仇也是有可能的,否則,你今晚要想保命,比登天還難,你就等著去地下陪你爺爺他們吧。」 她說完不再看他,只是專心探蕭玦腕脈。 阿六怔怔看著眼前清瘦男子冷靜的側臉,他很瘦弱,而且看起來比他更狼狽,一身泥水,站在那裡水滴很快積成一灘,頭髮都全部粘在後背上,也沾著泥,他的同伴,受傷昏迷不醒,臉上浮現不正常的暈紅,已經不能自保——他的境遇,好像比他更糟糕,為什麼他就這麼霸氣冷靜,每句話都讓人不能違抗呢? 這就是村子裡老人們說的強人吧? 如果我像他這樣,是不是可以為爺爺爹娘報仇? 全家八口人屍橫就地遍地鮮血的慘景立時浮現眼前,咬了咬牙,阿六一抹眼淚,默默去燒水了。 秦長歌聲色不動,連看也沒回頭看一眼。 天色越發的黑濃了,大約到了黎明前那股最黑暗的時辰,秦長歌看著窗外,計算著時間……中年人和蕭玦對戰時並未出全力,不知道他對上半面女子會是何等光景?他會在那裡耽擱多久?現在他們也該發現同伴被殺了,一定會加大搜索的力度,但是無論如何,一到天亮,他們一定會撤走,如今就看能不能熬過這最黑暗的一個時辰了。 歎著氣,秦長歌在房子裡四處選了些物件,到門口和院子裡擺佈了——先弄幾個簡易陣法吧,擋的一時是一時。 蕭玦又回到了好久未曾重來的噩夢中。 鮮紅粘膩沉滯的海,每一步都似在泥沼中前行,步步嗟跌,而且較往日多了層灼熱,火爐般烘烤著他全身,他滿頭大汗的掙扎著,心口跳動似要崩裂而開,每一步都使勁全身力氣,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般拼命前行,這般厭惡而又急欲擺脫的,前行。 前方黑天紅海,飛旋著細小的物體,閃爍著劃著詭異的軌跡,撞得他視野發昏,他惱怒的想要伸手撣去,那東西立即尖泣著飛遠。 紅海……無邊無涯……什麼時候才能走到盡頭? 海那頭,突然冉冉冒出一塊礁石,上有紅光萬朵,隱約有人微笑俯視,他愕然睜大眼,想要看清這以前從未出現的一幕,對方卻如雲遮霧罩,怎麼也瞧不清楚。 那細小的東西又撞過來,他煩躁的一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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