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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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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祁繁還是忍不住,問:「到底是何藥?我等或者可以叫人先細細尋訪著。」 「不必」,秦長歌一口拒絕,「時機到了,再說不遲。」 無奈的輕喟一聲,祁繁應了,卻突然道:「明姑娘,你是何時到得先皇后身邊的?」 「怎麼?」秦長歌轉臉,神色平靜的微微一笑,「我不是說過麼,我原是德妃宮中的,天璧二年,德妃去世,宮人被發往浣衣局各地,先皇后有次無意路過,見我被太監欺淩便收留了我,自此一直在她身側,蒙她青眼,得她信重――祁兄覺得哪裡不對嗎?」 「沒有……」祁繁訕訕笑道:「不過隨口問一句而已,我是覺得,姑娘雖然年輕,但是舉止言行,行事法度,竟依稀是先皇后的當年風範,姑娘真是冰雪聰明,否則也不會短短一年多時日,便盡得皇后真傳了。」 「過獎,」秦長歌道:「皇后會選中我,自然有她的原因,也許,正是因為我在某些性格上投她脾氣,令她合意,人總是對自己相似的人別有好感,因之待遇不同這也是個因果,你看,是不是這個道理?」 祁繁笑應了,秦長歌目注他,知道這個鬼靈精已經有些懷疑她的身份,有繞著彎子試探,只是他自己也覺得太過荒謬,不敢向那個方向想而已,秦長歌重生以來,並為對自己的言行舉止做太多的掩飾,祁繁生疑是應該的,原本當初秦長歌只是抱著玩笑的心態,懶得為這些怪力亂神之事廢唇舌解釋,又怕風聲無意洩露,才暫且瞞著祁繁二人,如今出了楚非歡這事,她到決定繼續瞞下去了,且不論祁繁,若是容嘯天知道面前的便是先皇后,親眼見著他冤枉逼迫她最信重的人,以他的激烈的性子,天地自容尷尬之下,只怕任何什麼理由,也難攔住他自裁了。 決定將這個話題繞開,秦長歌道:「這些時日下來,該查的事,都應有個結果了吧?」 「正要和您說。」祁繁苦笑道:「都是些不好的消息,咱們先輕後重慢慢說――第一,孟延元的戶帖上的生辰,最初我們是請衙門裡交情好的師爺給查的,出來說正是那一日,我不放心,又塞了些銀子,請他將戶本偷出來看了,結果發現有修改,三改成了五,改的很巧妙,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唔……」秦長歌不動聲色,「然後呢?」 「咱們自然要想法子去查了誰改動了這戶帖,可惜師爺說衙門裡掌管戶帖的人先後換了好幾撥,這戶帖的改動,又很難確定是登基時便故意改掉的還是後來偷改的,這些曾經接觸掌管過戶的人,前後跨度數十年,走的走死的死,誰還記得他們的名字?誰知道這麼長時間內,到底是誰做的手腳?根本查無可查。」 「墨蹟新舊看不出來嗎?」秦長歌抬眼,「如果是後來篡改的,墨蹟較新,可以大致推算個時間。」 「奇就奇在這裡,墨蹟顏色幾乎一致,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師爺第一次才沒看出什麼改動,孟延元那般大的年紀,戶帖也已陳舊,難為作假的人找出那麼色澤老舊的墨蹟,不過我還是命人給師爺多塞了銀子,想問問皇后出事時那年前後負責掌管戶帖的人是誰。誰知道根本沒有人記得,也是,誰記得一個整日埋首於灰暗舊紙堆裡的微末小吏?」 「如果不想被人認得,那就更沒人記得,」秦長歌無所謂的道:「不必查了確認老孟的戶帖有假就好,他戶帖有假,就能確認蕭琛那日的慶壽別有玄機,改日咱們去找老孟談談心,我需要他呢——第二件呢?」 「素幫主的身世。」祁繁再次苦笑,「遵照您的吩咐,咱們首先就查飲雪族,可是咱們的人在冰圈之外足足盤恒了數日,也未曾發現任何一個人,向周圍赤河當地人打聽,卻說飲雪向想來只是傳說,往年還能遇見一兩個怪異的人出現在冰圈左右,從四年前開始就沒人看見過他們的蹤跡,有人說他們遭到了滅族,有人說是有仇家尋仇,大開殺戒,倖存的人潛入了冰圈更深處,我們的人也試圖進入冰圈,但是沒能走多遠,就被那徹骨寒氣逼退。」 「四年前……」秦長歌敲敲桌子,有點神思不屬的模樣,半晌道:「我已經有點譜了,恩,繼續,你說壞消息先輕後重,,那麼安飛青的情況想必是最糟的消息,死了?」 欽佩的點點頭,祁繁道:「死了——全家都死了。」 冷笑一聲,秦長歌道:「好,好――」 站起身,她道:「辛苦了,我去找非歡聊聊。」轉身走開。 祁繁立於原地,默默看著她離去,良久,喃喃道:「和先皇后一個德性――什麼都悶在肚裡,什麼都盤算在心,什麼殺人放火滅門絕戶都別想叫她驚訝,任何人在她面前都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可恨!」 秦長歌這次來見楚非歡,包子已經從他腿上移到床上,抱著楚非歡雪白的被子,睡得更香。 看她過來,楚非歡並無太多喜色,只是移動輪椅,親自為她斟了杯茶。 秦長歌接茶時,順手將手指搭上了他的腕脈,不待他閃躲,一觸即收,隨即安慰的笑道:「非歡,素幫主對你真是盡心,你的身體已有起色,等到尋到藥,再站起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淡淡一笑,楚非歡道:「是嗎?」卻不再說什麼,給自己斟了一杯茶,低頭輕抿,無喜無悲。 調開眼光,秦長歌面上一抹笑容毫不動搖,內心裡卻在暗暗歎息,非歡不是容嘯天,他素來聰慧敏銳,對自己的身體境況,比任何人都清楚,騙得了誰,也騙不了他。 那日未免祁容二人自殺,秦長歌說非歡的腿還有希望,其實這話有一大半都是假的,不過是為了避免兩人無謂的死亡,姑且留存一個可供追逐的虛妄的希望而已。 當初的金虺珠,只能使經脈避免進一步壞死,而真正能拔除滅神掌力的奇藥,據秦長歌所知只有「踏香珈藍」,據說這東西效能如神,有無上妙處,但是順應天機開謝都有定數,非改朝換代之際不現形,千年來只現一個時辰,遇到著便罷,遇不著,那東西便自己枯死,並永不再生,千年來那三次,有一個人遲了一步,眼睜睜的當著趕來的人的面枯死,第二次倒是采著了,可是採花的那個人不知怎麼回事,莫名身死,至今也無人能解此謎,第三次是前元起事之時,被天下第一大教紫冥教教主,據稱百年來最為驚才絕豔的賀蘭無邪得去,因此引發無限腥風血雨,無數人虎視眈眈意欲奪謀,明搶暗奪計算不休,然而都被號稱天下第一人的賀蘭無邪高踞紫冥神山之巔,談笑煙雲,拂袖清風的一一解決,直到那些打著堂皇君子旗號的正道門派,私下計議,使出了連黑道也不屑使用的美人計,派出了當時武林第一美人,崆峒派掌門麼女百里微,喬換身份接近賀蘭無邪,才接近了奇寶,可惜最後一刻功敗垂成,美人計被賀蘭無邪識破,據說當日黑雲層層,迭壓紫冥神山,踏香珈藍突大放光芒,五色琉璃,璀璨妖豔,一片華光豔彩裡賀蘭無邪仰首長笑,衣袖一拂,便將那臥底的絕色女子,拂下了紫冥暗河。 驚呼聲裡賀蘭無邪緩緩俯首,看著流星般飛墜消逝的一代紅顏,身後彩光如練而黑髮飛揚如柳,寶光流動中他衣輕人淡,微笑深深。 他道。 「其實你只要向我要,我一定會給你。」 他笑,笑容美如神靈,火紅曼殊沙一般的絕豔綺麗,容光傾城,無限風情。 「你何必要偷呢?」 他始終笑著,緩緩轉身,取走踏香珈藍,飄然下山,那些守候在山下的正道「俠士」們,等待著臥底的好消息,不意卻看見賀蘭無邪冷笑著飛近,那些人自知無幸,亦心中不忿,喊著為百里微報仇的口號,前赴後繼向他圍攻,賀蘭無邪一言不發,大開殺戒,據說那日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血肉橫飛的殺戮成就了百年來人人聞之驚秫的悲歌傳奇,那些「俠士」的屍體堆積了紫冥神山下山的長長數裡路途,血腥之氣氤氳成神山之巔的血霧,籠罩了那輪淒涼的月亮,那月色多日來血紅不散,淒森可怖,而山中食屍之梟,則多日歡歌尖鳴,奔走以告,往來不休,圍著百年難遇的饕餮大餐而大開宴席,它們越積越多,黑壓壓的翅膀遮蔽了整個天空,時不時張嘴啼鳴,立時從口中掉落一塊淋漓的血肉,饒是如此,那些屍體仍未被吃完,斷臂殘肢扔的到處都是,很多年以後依然有砍材的樵子常常踩到斷裂的白骨,而那座曾經堆積無數屍體的深淵,任何時候一眼望去都似乎能看見盤旋的黑洞,幽深的鬼鳴,蒼涼的啼號和無垠的血色,因之被後人稱為「積血淵」。 至於賀蘭無邪,從此在沒有人見過他,從此他成為傳奇,有人說他大戰群雄力竭而死,有人說他擅自使用禁絕功力,在下山後立即散功為廢人,也有人說他經此一事心灰意冷,日後潛心練武,終入天人合一之境,成就仙體,總之,無論是哪個結局,這人世間,都很俺在找到踏香珈藍的最後一位擁有著賀蘭無邪了。 何況,就算他當日留的活命,至今一兩百多年,到哪裡再去找這個人?找到他的骨灰嗎? 那麼,等踏香珈藍出世? 比找到賀蘭無邪還渺茫。 秦長歌注目玉白梅紋茶盞中微碧水色,目光如蜻蜓般輕輕飄過水面,微微有些苦澀的想,果然是無知的人最幸福,如果祁繁容嘯天知道這段秘辛,又會是怎樣的失望? 如果……非歡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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