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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我不來,看你們再做一次蠢事?將滔天大錯,再次重複?」秦長歌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她心情小女孩,非常的不好!

  祁繁眉頭跳了跳,緩緩轉向楚非歡,道:「滔天——大錯?」

  容嘯天卻已怒道:「什麼?哪裡錯了?」

  秦長歌不理他,看向素玄,道:「幫主相邀,可是那刺客有了著落?」

  「是,」素玄一笑,「查出那人是隴東人氏,還有些有意思的事,想說給姑娘聽聽。」

  「好,」秦長歌頷首,「幫主果然英傑,短短數日,便有了線索,既然如此,我也有一些有意思的事,投桃報李贈送幫主,只是此處不便,進屋說吧。」

  素玄笑應了,便去推楚非歡輪椅,秦長歌一攔,道:「我來。」

  她伸手過去,抓住了椅背,素玄神色有些不安,顯見是怕楚非歡拒絕給秦長歌難堪,然而瞬間他便瞪大了眼睛——楚非歡沉默無聲的,任她推進了屋內。

  秦長歌在楚非歡身後,輕輕推著他,看著他瘦削的肩,垂下眼睫,無聲一歎。

  楚非歡卻已有所感應。

  「你在嘆息,」他並不回頭,「為什麼?」

  「為你。」秦長歌坦言。

  「為我?」楚非歡低低重複了一遍,似在咀嚼這句話,隨即諷刺一笑,「是的,一個年輕的癱子,誰見了都會這樣的。」

  「前幾天,就在這裡,我親手刺瞎了一個人的眼睛。」秦長歌答非所問。

  「嗯?」

  「我是在告訴你,我不是那些見人境遇不佳便胡亂抹眼淚的大姑娘小媳婦,必要的時候,我可以親手製造出他人的殘疾,又怎會因為你這點問題而嘆息?」秦長歌俯低身體,「楚兄,楚非歡,人生不過一場是非之歡,誰都免不了輪回波折之苦,你又何必自棄如此?」

  芬芳的氣息拂在耳側,薔薇般清麗的香氣裡似微微有些薄荷的沁涼,楚非歡心中一動,終於側轉首正眼看身側女子,那秀致卻陌生的輪廓卻令他默然,他默默仰首,似乎想於茫茫天際,找出心愛女子的容顏。

  此時祁繁容嘯天面面相覷後,也自跟了過來,秦長歌不再說話——來日方長,何必著急。

  素玄將他們送進室內,四顧一圈,極為知趣的道:「這是貴記的家務事,我不參與,我在外間等候,但請兩位承諾我,不傷我這兄弟一根寒毛。」

  「放心吧,」秦長歌微笑,意有所指,「我保證他們不會再動手。」

  容嘯天哼一聲,又待說話,卻被祁繁拉住了衣袖。

  認真的看著秦長歌,祁繁收了素來不拘言笑的表情,神情凝重的道:「明姑娘,你怎麼會認識楚非歡的?如果你知道了什麼,還請及時見告,否則,我兄弟是不會退讓的。」

  秦長歌自懷中取出先前祁繁給她那紙箋,道:「先看這個。」

  兩人接過,匆匆傳閱,祁繁輕聲讀道,「……天璧二年,離國內亂,最受老王寵愛的玉崔公主與宮中寵妃丹妃謀逆,以慢性毒藥控制離國老王神智,意欲挾天子以令諸侯,公主勢大,諸子爭位,離國政局陷入腥風血雨之中……二月,西南天際現赤色斷虹,欽天監上表,稱:女禍,不祥……」

  他越讀越慢,讀到最後,手指已經開始顫抖,鼻尖漸漸滲出汗珠。

  一個驚怖的想法在心中逐漸成型,卻森冷得令他根本不敢面對。

  而粗枝大葉的容嘯天猶未覺察,尚自不滿道:「那又如何?離國的事,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你被仇恨燒昏了頭,」秦長歌微喟,「容兄,先皇后和我說起過你們三人,在我的記憶中,你原本不該是這樣的。」

  容嘯天怔了怔,臉色忽變。

  「所謂『二月乙未,天降垂虹,牡雞司晨,天道不允』,現在你們該知道指的是什麼了——根本不是指皇后專權,也不是指長樂大火,而是離國公主亂政,天現斷虹。」

  「至於離國,和你沒關係,」秦長歌淡淡道:「和他,和楚非歡這位離園王子,當然有關係。」

  容嘯天猛地退了一大步,而祁繁短促的「啊」了一聲。

  楚非歡還是一副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室內一時沉寂如死,半晌,祁繁澀聲問:「那『所請之事,務祈垂許。伏惟珍攝不勝禱企。』又該如何解釋?」

  他臉色蒼白,猶自抱著最後一分希望,然而說話時,連嘴唇都在抖動,而容嘯天手指緊緊扣著身後的桌子,唇色青白,死死瞪著根本不肯看他的楚非歡。

  「如何解釋,還要問我?」秦長歌懶懶道:「公主勢大,諸王子合縱連橫,作為武功高強,且與西梁皇后交情匪淺的在外王子,以兄弟之情動之,爭取一下援助,很正常吧?」

  嘩啦一聲巨響,容嘯天站立不穩,撞翻了桌子。

  桌上茶盞瓷杯哐啷啷一陣亂響,跌到在上碎成一片,濺出的茶水濕了容嘯天的袍角,而他呆立當地渾然不覺。

  素玄飛快的探頭進來,看看沒事,立即又消失。

  祁繁卻在深深呼吸,臉色慘白如紙,顯見在努力調勻自己的氣息,半晌道:「證據,他是離國王子的證據。」

  秦長歌伸手就去拉楚非歡衣服。

  第七十九章 自戕

  沉默如玉雕的楚非歡立即抬手,按住了秦長歌毫不羞赧的祿山之爪,無聲搖頭。

  秦長歌也搖頭,悵然輕聲道:「楚兄,我知道你心喪如死,早已不願再計較紅塵恩怨,但是,我不相信你願意至死都背負著叛徒之名去地下見睿懿皇后,皇后自己,也定不願你蒙冤終生至死不雪,這是你洗雪冤情的唯一機會,為皇后,為你自己,你都不能無動於衷。」

  楚非歡偏頭聽著,平靜的目光微微變幻,想了想,緩緩鬆開了手。

  自己去解領口。

  秦長歌一笑撒手,注目祁繁兩人,道:「你們一定聽過離國皇族的傳說,離國皇族自稱是深海蛟龍之後,其子孫後裔,確有異于常人之處,最明顯的,就是凡離國皇族男性,身上都有宛如金鱗的胎記,他們稱這是龍鱗,皇權神授,違者不祥,這是眾人皆知的神跡,百姓深信不疑,也正因為如此,所以無論離國政局怎生混亂,執政者如何昏庸,少有人能取而代之。」

  話說間楚非歡已解開衣領,鎖骨下側,心口之上,一小片微金之色的胎記赫然在目,其形如一條鮮活擺尾的魚,色澤明潤,在蒼白肌膚映襯下,有一種灼灼的妖豔。

  祁繁已經說不出話來。

  而容嘯天呆怔著,臉色如死,滿頭汗珠滾滾而落。

  半晌嘶聲道:「他在橋上……他在橋上說,對不起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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