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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我理解善善的擔憂,但我毫不猶豫地回道:「當然是兒子。福兒既然安排了這個孩子,當然是能延續血脈的皇子。」

  善善似乎還在考慮著什麼,「對於這件事,小小姐您打算怎麼對……皇上?」

  我愣了一下,我的心只處於對顓福還有遺腹子的喜悅之中,根本沒有考慮到權禹王。我是多麼想忽略這個人的存在啊,即便我知道此事對他造成的是致命的威脅。

  當初權禹王光明正大即位的條件是因為顓福無子,如果讓世人知道孝宗在世上還遺留一子,那麼根據大胤帝位子承的律法,權禹王需要讓位給正統皇嗣,至少也該立這個孩子為皇太子,那麼他只當一屆皇帝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如果我保護了這個即將出生的孩子,就是站在了權禹王的對立面去威脅他的帝位。即便我沒有那樣的心思,如果被反對他的人得知了,大可利用這件事逼他退位,甚至發動政變。

  他剛剛將鳳璽歸還給我……現在偏偏又創造了這樣一個機會。

  我使勁地搖了搖頭,使自己的意志堅定起來,「善,我管不了他了,顓福的孩子我不可能不管,我現在只想怎麼讓碧澈出宮。你上次不是說出宮還算順利嗎,那麼你這幾天來回出宮頻繁些,就說到宮外為我置辦東西,身邊帶著幾個人時不時調換一下,這些都是為了日後能將碧澈更好地帶出宮去。」

  「碧澈出了宮以後我們怎麼安置她呢?」

  我首先想到的是南宮氏族的人,然而我又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南宮府上人多眼雜,這麼重大的事情一點疏漏也不能出的。說起我完全可以放心交予的人……只有元遙了。

  可正因為我知道此事的重大,我也明白此事一旦被揭穿所產生的危險,我不忍心看元遙身陷其中,可碧澈的事情是如此重要,我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值得信任的人。

  我猶豫著對善善說:「你找到元遙,把這件事說給他,說我想請他在宮外幫我暫時照顧碧澈母子。不過這只是個請求……」

  第二天善善帶來的回話是:「元大人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果然是這樣……可正因為如此我更覺得對他愧疚萬分。

  那幾日面對權禹王我也覺得格外難熬,夜晚對他微笑著,而白天卻在策劃如何瞞著他將碧澈送出宮去,這便是所謂的同床異夢吧。

  也許是因為太過空閒,也許是因為我業已變老,不知何時我開始不斷地反思我以前做過的種種,我從不為那些事情後悔,即便重新來過也依舊是同樣的結局。

  只是我不能理解,為什麼我那麼努力經營最終還落到這般田地?仔細回想,那麼多的男人,無論是端豫王、元遙、穆宗、權禹王還是顓福,我辜負了他們每一個人,我沒有給身邊任何一個男人帶來幸福,可是如果說我自私,為什麼現在我依舊在苦海裡掙扎?而且我現在將要再次去傷害這個陪伴在我身旁的男人。

  一種從未有過的迷茫糾纏著我。

  終於到了安排碧澈出宮的那一天,因為星象說今日有雨,這樣可以為碧澈出宮做好掩飾,果然到了下午雨便開始下了起來。

  此前善善已經來回宮外六七次了,據說與守門的侍衛已經很熟稔,他們已無先前般警惕。這麼多次也未見權禹王那邊有何異動,我祈禱今日也會一如往常。

  我親手為碧澈披上斗篷,戴上蓑笠,心中突然有些不舍,也不知道這個孩子以後會怎樣。

  我拉起碧澈的手,無比誠懇地說:「碧澈,請你看在哀家一向優待你的份上,請你看在過世的孝宗份上,一定要好好守護這個孩子。現在若是說哀家還有什麼指望的話,不就是眼前的這個孩子嗎?」

  碧澈有些局促,「太后您不必這樣,奴婢一定會盡力保護自己的孩子。」

  我點了點頭,然後不忘叮囑她說:「如果有什麼要求儘管跟元大人提,不要委屈自己,他是信得過的人。」

  善善此時提醒說:「小小姐,時辰差不多了,我們該出發了。」

  我再次對善善小聲確認道:「你跟元遙說了一定不要讓他親自來接吧。」

  善善點了點頭,「不過奴婢不太猜得懂小小姐的意思。」

  我沒有回答,也許善善依舊還沒有意識到此事的危險性,可是我不想說明,免得增加她的緊張,她們的心態越是放鬆,順利出宮的幾率就越大。

  「太后,奴婢走了……」碧澈最後向我道別。

  我拉著她的手久久不願意放開,心中默默祈禱一定不能被發現,一定一定要順利……福兒,如果你現在在天上看著的話,請好好保佑你的孩子。

  心神不寧……連臨摹的字也顯得如此淩亂,我歎了口氣,撂下了筆。

  我推開窗戶,天色陰沉,不知何時雨下得這樣大了,到處是嘩嘩的聲音。

  算起來是善善該回來的時候了,再過一個時辰宮中就要落鎖封門了。

  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問題?是宮內還是宮外?出了宮門了嗎?也許她現在正在返回爾玉宮的路上,是大雨阻礙了她的行程……

  我胡亂猜想著各式各樣的結局。

  偏偏這時外面傳來了」皇上駕到「的通報聲。

  我心中一驚,心想他怎麼偏偏這時來。我告誡自己一定要像往常一樣,不要露出什麼馬腳。

  權禹王走了進來,令我吃驚的是他似乎淋了雨,衣服濕了大半,有雨水順著他的頭髮滴落下來。

  我從架子上拿下一條長巾來,走到他身邊問:「你怎麼淋著雨了,王全沒為你撐傘嗎?」

  他沒有接過我遞給他的長巾,環視了屋子一周,突然問:「太后沒感到今天爾玉宮比以往冷清嗎?」

  我的心猛跳一下,掩飾著說:「啊,沒有啊,許是下雨的原因,大家都躲雨去了吧。」

  「哦,善善怎麼不在?」

  這時我的心揪緊了,他這麼問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或者只是隨意一問?我沒有說話。

  他冷哼了一聲,驟然站了起來,有雨滴順著他的衣角滴落到地上。

  「太后恐怕不知道吧,你們宮的善善妄想協助孝宗禦寢出宮,與中書侍郎元遙私通!」

  如同晴天霹靂,我的身體僵住了,這麼說事情敗露了?善善她們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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