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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說起廖薇,娜木朵兒似乎對這個兒媳不太滿意,語氣中不免有些埋怨,「這孩子身子實在太虛弱,要不怎麼就小產了呢。這可是翰兒第一個孩子,也是陛下的第一位皇孫呢。當初皇上您給臣妾選這個兒媳,臣妾就說她過於文靜,天天就是抄抄書繡繡花,也不多走動走動,體質肯定好不到哪兒去,您看看現在不就顯現出來了?」

  娜木朵兒說這話太沖,權禹王有些不悅地打斷她,說:「廖薇出身書香門第,朕當初就是看中她這份嫺靜,和翰兒這樣的急性子正好相配。」然後對戈翰說:「朕聽說……你最近新寵了一名跳舞的回姬?你已經行過成人禮了,多幾個女人朕也不好說什麼,只是你的妻子剛剛小產,心中恐怕不好受,你這時要多照顧她的情緒才好。身為男人,後院穩定方能專心政務,朕不是對你說教,但這裡面的輕重你應該知道。」

  聽權禹王說這番話,我思忖著,從他對戈翰的對話中看出他對這個兒子好似並非傳言中那樣的不待見,從戈翰的學習情況問到他的家事,足見他對戈翰的關切。

  戈翰很聽話地點了點頭,「兒臣明白,兒臣知道了。」

  「那就好。行了,你們倆跪安吧,朕有事要和太后商量。昭容,沒什麼事你就多過來陪太后說說話吧。」

  昭容母子倆退下後,屋子裡一時陷入了沉默。我對眼前的這個男人還停留在剛才的賢夫慈父印象上,一時竟生出些陌生之感,不知道該對他說點什麼。

  反倒是他抬起我的下巴,問我:「怎麼突然就怏怏不樂了呢,嗯?」

  我搖了搖頭,他拉著我的手讓我坐到他的腿上,抱著我親吻起來。想想幾個月前他對我的強硬與粗暴,現在比起來已溫柔許多。當初他剛登基,我抗拒他時,他對我一點也不憐惜,後來反倒是我沉默下來,他便漸漸溫柔地對我了。

  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白天時冷靜強勢,若到了夜晚能如了他的意,大汗淋漓後他俯下身親吻你的耳垂,將你抱在懷裡,拿溫柔感激的目光凝視著你,便什麼事都是可以好說好商量的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這樣,也不知道他在床上是不是也這樣對別的女人,有幾次這個問題我差點忍不住向娜木朵兒問出口。

  此時權禹王放開我,對我說:「朕今天給你帶來了一樣禮物。若是晚上給你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我一時想不出是什麼意思,卻也不大感興趣地說:「不用經常送我禮物,這樣我們反而……」

  「可是朕知道這件禮物你一定會喜歡。」

  什麼禮物他會如此肯定?我心中有小小的詫異。

  「你先閉上眼睛。王全,「權禹王對外面喚道,「把東西拿進來。」

  我閉上了眼睛,先聽見開門的聲音,然後是小心翼翼的腳步聲,在我面前好像是放了一個端盤,之後又是關門的聲音。

  他拉起我的手,然後我的手碰到了一個冰涼的東西,質地堅硬光滑,應該是玉。

  他拉著我的手慢慢地向上滑,構造有棱有角,下面應該是個方形,接著再向上,卻是凹凸不平,雕刻著什麼,而當我摸到最上面的鳳首時,我的手停住了。

  我的心撲通地跳了一下,是鳳璽!我急切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果真是那柔白光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鳳璽!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他倒也沒什麼,只是說:「朕把你的東西還回來了。」

  然而我呆呆的,遲遲沒有伸出手去握住它。

  這麼長時間的韜光養晦,這麼長時間對他表現順從體貼,這麼長時間不問世事,不就是為了向他表明我安心做他的女人,解除他對我的警惕,不就是為了重新奪回我的鳳璽嗎?

  然而當這一刻真正來臨時,我卻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是因為這個時刻來臨得比我預期的早,我從未想過權禹王會主動將鳳璽交還給我,我甚至對他毫不掩飾我與姊的矛盾,想過用女人間爭鬥這樣單純的理由向他要回象徵太后身份的鳳璽。

  所以當他主動歸還時,我之前的算計突然間顯得蒼白無力,反而凸顯了他的真誠。

  他該知道的,歸還鳳璽不僅僅是歸還了一個信物,還有皇太后發號施令的權力。

  自古以來帝王家廢妃嬪、廢皇后甚至廢太子的事例屢見不鮮,但無論太后是否皇帝親母,關係是否融洽,卻從未有過廢太后之事。

  在偌大的帝國之中,能與至高無上的皇權相抗衡的只有太后,如果以孝義來壓制的話,某些時候太后的權力還要淩駕在帝王之上,太后不僅在後宮,在朝廷政事、在繼承人選上都有很重的說話分量。

  他現在承認了我作為太后的權力,以後即便反悔恐怕也是無可奈何的了。

  「怎麼?不歡喜嗎?」他見我半天沒有反應,問道。

  我搖了搖頭,沒有去碰鳳璽,反而抬頭去看他。

  我想去看他的眼睛,我想知道,在那故作輕鬆的表情下面到底有沒有隱藏著對我的擔憂?

  不可能沒有,怎麼可能沒有呢?他只是在賭,賭一直以來對我的溫柔使我不會背叛他。

  「謝謝,如你所說,是我喜歡的禮物。」我虛弱無力地說。

  權禹王,也許你真的賭贏了……也許你會輸得很慘。

  整個下午我一直盯著那枚放在桌上的鳳璽,至今還沒有動它。

  善善回來了,她已聽說權禹王交還鳳璽的事,卻見我現在如此表情,不解地問我:「鳳璽失而復得,這是好事啊,怎麼小小姐反而看起來很苦惱的樣子?」

  我苦笑了一下,將我的心事對善善說了出來:「是啊,善,我怎麼可能不高興呢,可是它真的再次擺在我面前時我卻有些迷茫。且不說這鳳璽是權禹王主動交還於我的,我還不好意思拿它去對付他,更令我感到可悲的是,即便我現在能發號施令,我能去做什麼呢?我也許可以將他這個篡位者趕下去,但之後呢?以前我是為了顓福,那是我兒子,現在我去為誰爭這個皇位呢?」

  善善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說:「不知道小小姐有沒有感受到,我們今天處在這種沒有退路的境地,不是因為權禹王篡奪江山,而是在孝宗皇帝駕崩那一刻就註定了。」

  我愣了一下,也許……善善說的是對的吧。

  「不說這個了,我讓你出宮叫南宮簡等人下月十五入宮覲見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老奴已經通知他們了,沒有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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