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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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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未走到屋中,而是在門口靜靜站定,見了嘉祥太上皇也不施禮跪拜,墨玉般清冷的眸不帶一絲感情從太上皇臉上淡淡掃過,冷聲道:「璿王已經被夜無塵所害,這下子太上皇可以放心,江山絕不會落到璿王手中了。」 「什麼?!你說什麼?」韓朔從地上跌跌撞撞爬起來,轉首駭然望向鳳眠。 鳳眠站在燭火的暗影裡,清俊的面容一半籠在燭火的微光裡,一半籠在暗影裡。 「鳳公子,你說的可是事實?!璿王,他真的……遇難了?」韓朔起身,幾步跨到鳳眠面前,伸手抓住鳳眠的肩頭。借著燭火的微光,他看清了鳳眠那雙墨玉般的黑眸中飽含的沉痛,看到他緊抿的薄唇蒼白的毫無血色,看到他一向白皙的面色呈現出一種死灰的慘白。 鳳眠,這個溫雅的男子,唇邊一向是帶著淡淡的笑意的,如若不是巨大的打擊,他怎麼會這麼沉痛。韓朔心頭劇震,他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如若不是身後的桌案阻住了他的身子,他幾乎癱倒在地上。 眼前,浮現出一張絕色的容顏,如煙如霧,唇角綻放著清純的笑意,好似九天仙子一般。 她對他說:「韓朔,你是一個好人。我恐怕時日無多,煙兒在深宮,無依無靠,以後就托你照顧了。」 可是,他終究沒保住他,沒保住那個如花如夢般女子的孩兒。 嘉祥太上皇坐在床榻上,聞聽這個消息,一瞬間,好似被抽幹了全身的力氣一般,他緩緩扶著身側的床柱,才勉強站起身來。 夜無煙,這個令他又愛又恨的心頭之患終於不在人世了嗎?毫無疑問,他其實是希望他死的,但是,這麼多年,他卻一直下不了狠手除去他。而如今,他終於不在了,可是,他心底卻沒有一絲欣喜,反倒是好似被重錘擊過,疼痛的難受,空落落的難受。 「璿王早在去劫刑場之前,就已經告知我們,萬一他有意外,要我們擊敗夜無塵,扶持夜無涯上位。太上皇,夜無涯應該是您的親兒吧!您若是不希望江山落到外寇手中,就請速速決斷。」鳳眠一字一句,冷聲說道,言罷,轉身從室內走了出去。 夜很深了,雪花無聲從空中灑落,好似在祭奠著什麼。 一片雪花,飄落到鳳眠的眼角,瞬間融化,好似一滴熱淚,順著臉頰,蜿蜒而下。 黑天,白雪,紅冰。 刀光,劍影,矢芒。 砍斫,呐喊,殺與被殺。 毫無疑問,這場戰事是激烈的。然而,無論怎樣激烈,它的輸贏與瑟瑟而言,早已不重要了,她現在只想知道,夜無煙到底怎麼樣了?鐵飛揚說救出來了,可是眼下狀況,救著人肯定是闖不出去的。 到底是救到哪裡去了? 瑟瑟抬眸四處觀望,眸光忽然凝注在刑部天牢最高的那處屋簷上,那裡也有兵士在激戰,不過因為是在最高處,是以人並不算多。不時有兵士攻了上去,被守護在那裡的人踢了下來。 瑟瑟心中忽然一滯,她頓住身形,清冷的彎刀停滯在半空裡,一動也不動。清妍的臉上,綻出一抹明媚的笑意來。 原來如此,救到那麼高的屋簷上,高處難攻,夜無塵的人上不去。鐵飛揚這個冷面,害的她方才擔心死了。 一道淩厲的劍光斜刺裡劈來,瑟瑟反手一刀,將來人逼退,借力縱身,施展輕功,從無數人的肩頭飛一般踏過,向那處最高處的屋簷掠去。疏忽幾個起落,她已經置身於簷瓦之上。 屋脊上團團守護的幾十個兵士,武藝都不弱,看來應當是春水樓調來的精銳。他們神色淒哀,看到瑟瑟,臉上那一層沉痛更加明顯。 瑟瑟撥開擋在面前的人,踩著屋簷上的積雪,一步一步,緩步走向他們環繞著的中心點。屋簷上的雪好厚,踩上去傳出「嚓嚓」的聲音來,聲聲猶如劃在她的心弦上。 那裡鋪著一條不知是什麼人的披風,披風上面躺著一個人,身上蓋著厚厚的狐裘。 瑟瑟唇邊的笑意漸漸凝固,她蹲下身子,雙眼直直地瞧著躺在那裡的人,周圍的聲音好似都消失了一般,一瞬間,腦子好似空白了一般,呼吸凝止,她甚至沒有察覺到身上從傷口處沁出來的鮮血,也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她不敢歡喜,怕那歡喜被現實驚碎;亦不敢哀傷,怕那哀傷帶來可怕的結局。她只能讓自己的心空空如也,一步一步,朝那個方向接近。 漫天飛絮,似花飛花,無聲地飄落。 披風那樣單薄,躺在上面的人,如何經得起這樣的寒冷。 瑟瑟蹲下身,伸出顫抖的手,緩緩掀開蓋在那人身上的狐裘。待瑟瑟看清了狐裘下的人,她驀然瞪大了眼睛,再也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幕。 泥血斑斕的衣衫已化成一條條的碎布,好像是被鞭子抽爛的,再也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血凝固成堅硬的暗紅,浸染著破碎的衣縷,黏在那人身上——或許那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只是一團沒有生氣的血肉,還勉強保持著人的形狀。無法蔽體的破衣露出的肌膚層疊著千百處傷痕,燙傷、鞭傷、刀傷……滿目所及,全身已沒有一處完好。墨發,大約之前是濕的,已和著血水,一起凍成薄薄的冰殼,連同飛揚的雪花,遮住了他的眉目。瑟瑟顫抖著手指,小心翼翼將那層積雪和紅冰撫落,展露在她眼前的,是一張燙傷遍佈的臉,根本就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辨不出本來的面目。 這個硬邦邦的,血肉模糊的,沒有氣息的人是誰啊? 夜無煙又在哪裡? 「璿王呢?璿王在哪裡?」瑟瑟回身,唇角扯了扯,木然的臉上,綻出一抹僵硬的笑意,輕聲問身後的護衛。 「王妃,請節哀!」那個護衛居然聲淚俱下恭恭敬敬地對瑟瑟說道。 「節哀,我節什麼哀,璿王呢?」瑟瑟一轉眼,看到了立在最外圍的雲輕狂。 茫茫飛雪,雲輕狂就站立在屋簷的最邊緣,高處風本就很烈,將他的衣衫揚起,帶著一股蕭索淒涼的味道。 她快步走到他身側,冷聲問道:「雲輕狂,璿王呢?你們把他救到哪裡去了?」 雲輕狂回身,瑟瑟驚了一跳,她從未看過雲輕狂臉上,有這麼可怕的表情。是的,可怕!悲傷的可怕!他瞧了一眼瑟瑟,良久沒說話。 要他說什麼呢? 節哀順變?!抑或是什麼——死者已矣,生者珍重!? 不!他什麼也說不出口。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瑟瑟,嘴唇顫抖,良久,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雲輕狂!夜無煙呢?你再不說話,我就殺了你!」瑟瑟冷冷說道,伸手握緊了手中的新月彎刀。 雲輕狂凝視著瑟瑟眸中的怒色,他一言不發,緩步走到那個血肉模糊的人身前,跪了下去。 「雲輕狂,你告訴我,這是誰?」瑟瑟小心翼翼地問道,她唇邊兀自掛著那抹強行擠出來的淺笑,試圖用笑容壓住心底突然湧上來的恐慌。 雲輕狂回首,眸光淒涼地望著瑟瑟,低聲說道:「飛揚是從關押璿王的牢房將他救出來的。」 從關押他的牢房救出來的,就一定是他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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