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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弦樂當空,月華如練。清冷的月光灑在地上,透出一種沁人心脾的可怕的冷。

  瑟瑟的心頭卻是更冷,方才她從客棧人們的議論中得知,定安侯蓄意謀害皇帝,現下已經入了京師詔獄,不日便將問斬。

  瑟瑟心中,對爹爹,原本是恨的。此時回京,也不過是想暗中偷偷看他一眼,並未想和他見面。可是,聽聞這個消息,心中還是痛極。

  爹爹怎會蓄意刺殺皇帝?他對皇帝忠心耿耿,戎馬半生,受了多少苦難。最終,要落的如此下場嗎?

  定安侯府,朱紅的大門緊緊關閉,門上貼著大大的封條,夜風灌來,吹得封條簇簇作響。瑟瑟從慣常出府的後牆翻牆而入。

  下人們都已遣散乾淨,整座侯府靜悄悄的,無人打掃,處處一片蕭條狼藉,再沒了昔日的繁榮與熱鬧。

  原本是一點也不想再去見故人的,可是,終究還是不得不去。

  五皇子夜無涯的府邸。

  瑟瑟拐到夜無涯府邸的後門,輕車熟路地翻牆而入,越過前段日子居住的那間小屋,心底一片惘悵。當日,她騙了夜無涯,去了東海。不知,他是否怨她。

  瑟瑟正要去夜無涯的居室,乍然瞧見她之前居住的小屋,竟然從窗子裡透出了暈黃的暖暖的光芒。

  她心頭有些詫異,忍不住向院內走了兩步,這小屋還有人居住嗎?

  只聽得一聲冷喝:「誰?」

  灼灼的劍光便向她逼來,帶著肅殺的冷意,原本守在門口的侍衛向她發招了。瑟瑟一驚,閃身避過,淡淡說道:「我是五皇子的故友,煩請通報一聲。」

  那侍衛收劍在手,眸光犀利地打量了瑟瑟一番,回身向屋內走去。

  房門忽然打開,昏黃的燈光從房裡透出,籠在那個立在門邊的男子身上。他一身家常的藍衫,在燈下發著淡淡的光暈,光影之中,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只是一雙黑眸,卻一片灼亮,好似暗夜裡的寒星。

  是夜無涯,這麼晚了,他竟然會在這裡。

  夜無涯瞧見瑟瑟,眸光忽而一滯,快步向瑟瑟走來。

  「你來了。」他的聲音斯文溫煦,令人如沐春風。

  瑟瑟點點頭,道:「無涯,我今日來,是為了我爹爹的事情。」

  夜無涯輕聲道:「我知道,到屋裡說吧。」

  屋內,依舊是瑟瑟當初離去前的擺設,一應東西,都不曾移位。而且,整潔異常,沒有一絲塵埃,很顯然,夜無涯派人日日打掃。

  「無涯,我想聽聽我爹爹的事。」瑟瑟抬眸,望向夜無涯。

  燈光照亮了他的臉,不似莫尋歡那般奪目,如描如畫,也不似夜無煙那般俊美脫俗,如琢如磨,更不似風暖那般輪廓分明,如雕如塑。但是,他是清俊的,也是秀雅的,有王室的貴氣,但卻並不淩厲。

  他的發僅用藍色帶子縛住,散發碎在耳側,看上去極是乾淨。

  「半月前,父皇遭到了刺殺,刺客被擄後,交代是定安侯所派,然後便自盡身亡。那刺客也確實是定安侯之前的部下,如今,事情已死無對證。」夜無涯沉聲道,目光柔柔地籠著瑟瑟的玉臉,看到她臉上的憂色,他眸光沉了沉。

  「我不相信爹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瑟瑟清聲道。

  「我也不相信,可是,父皇相信,我和朝中老臣聯名為侯爺求情,都被父皇據之殿外。」夜無涯低聲道,聲音裡透著難言的歉疚。

  「無涯,你不必自責,若這件事是有心人的陷害,這件事確實棘手。今夜來,我只想見爹爹一面,不知道,你能不能幫這個忙?」瑟瑟抬睫問道。

  夜無涯頷首,眸光在瑟瑟腰間凝了一瞬,便迅速轉首,俊臉上掠過一絲苦澀。

  「來人,備馬車,我要到刑部大牢。」夜無涯沉聲吩咐,溫雅的聲音裡透著一絲不動聲色的威嚴。

  門外的侍衛得令,慌忙去備馬車。

  刑部大牢。

  瑟瑟扮成夜無涯的侍衛,尾隨著夜無涯來到了大牢。

  守牢的一看是五皇子,也未敢阻攔,恭恭敬敬提著燈籠,引著夜無涯和瑟瑟到了牢裡。

  牢室中一燈如豆,昏黃的光暈照出一個個縮在牆角的犯人。他們全都一動不動,無力地靠在牆上,一個個面如厲鬼,身似骷髏,只餘一口氣在胸口,似乎在等著解脫的那一刻。

  恐懼,饑餓,無助,讓他們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了。或者,對他們而言,活著只是煎熬,死去才是幸福。

  瑟瑟煙波流轉,悄然觀察著牢裡的守衛狀況。不愧是刑部大牢,果然是守衛森嚴,想要劫獄,怕是很難了。

  到了最里間一座牢房,引著他們來的人,將燈籠掛起來,高聲喊道:「定安侯,五皇子來探你了,還不起來參拜。」

  夜無涯抬手制止了牢卒的呼叫,冷眼一瞥,示意他退下去。

  牢卒被夜無涯眸中的寒意嚇住,躬身後退而去。

  瑟瑟凝眉瞧去,但見的昏黃的牢室中,擺著一張木板床,還有一個桌案和椅子。

  這座牢房和其他的牢房完全隔絕開來,相對而言,是比較高級一點的。

  一個黑乎乎的人影正坐在椅子上,伏案疾書,面前一盞小油燈,散發著只能照亮他臉龐的光亮。他對於他們進來的動靜絲毫不在意,連抬頭看他們一眼都不曾。

  瑟瑟盯著那張已然蒼老的面容,心中一陣酸澀。

  「侯爺,有一個人很想見您。」夜無涯低低說道。

  定安侯江雁俯首疾書,冷笑道:「你告訴他,我誰也不見。」

  夜無涯淡笑道:「是嗎,就連令千金定安侯也不想見嗎?」

  夜無涯的聲音極低,然而伏案垂首的人猛然抬起頭來,轉首看向這邊。犀利的眸光從夜無涯的臉上掃過,便注目在他身側的瑟瑟身上。

  瑟瑟借著昏黃的燭光,看清了爹爹的模樣。

  他瘦了,老了,憔悴的不成樣子,瑟瑟一陣心酸,轉首不忍心看。

  江雁三兩步便撲到瑟瑟面前,雙手扶著鐵柵欄,黑眸定定瞧著瑟瑟,虎目中漸湧淚花。

  夜無涯抬眸掃視了一番,轉身退了出去,只餘瑟瑟和江雁在牢中說話。

  江雁看到瑟瑟,定定說道,聲音中卻隱含著哽咽,「這些日子,你到哪裡去了,過的好不好?」

  瑟瑟緩步走到裡面,將手中挽著的小籃子放了下來。將碗筷擺到了幾案上,眸光忽然一凝,只見桌案上鋪著一張宣紙,上面書著無數個字,都是母親的名字。

  一瞬間無語凝咽,眸間瞬時湧上了淚花。

  瑟瑟定定望著爹爹,她伸指將爹爹額前亂髮拂去,淡淡笑道:「爹爹,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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