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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鮮花遍開的花林中,兩人靜靜趴伏在地上,誰也沒有動。瑟瑟是因了花毒身子綿軟,根本就不能再動。明春水是因為後背的刺痛,根本就不想動。

  隨後追來一大群侍女和侍衛,眼睜睜看著兩人跌倒在地上,明春水不曾下令,竟是誰也不敢上前。

  「江瑟瑟,不管你聽到了什麼,那都不是真的。」明春水沉聲說道,極力壓抑著心中的痛。幽深的鳳眸中,是從未有過的悲傷、懊悔,還有自責。

  落英繽紛,落花如雨,沾到他的發梢和白袍上,嫣紅的花襯著墨黑的發月色的袍,分外美麗。

  瑟瑟側躺在他的懷裡,聽著他的問話,感受著他的氣息,為何,她終是逃不掉他的魔掌?

  所有的情緒,憤怒的、不平的、惱恨的、失望的、痛心的,全部雜糅在一起,在她的心底叫囂著,終於在這一刻爆發。

  「明春水,你不要再用花言巧語來欺騙我了,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信的,一個字都不會信。你放我走,你憑什麼囚我在此,你有什麼資格囚禁我?明春水,我寧願永遠目盲下去,也不要再看到你。」瑟瑟恨恨地說道,想要用手去推開他的懷抱,可歎身子綿軟的一點力氣也用不上。

  不是真的!他說他的話不是真的!不管是不是真的,不管他是不是那個孩子的爹,對她而言,都不重要了。如若不是真的,那才是更可怕,他為了蓮心,竟連這樣的事都肯認下來,那他還有什麼不肯為她做的?

  還說不喜歡人家,欺她是瞎子嗎?

  一番話吼出來,瑟瑟的心一點一點地平靜下來,就好似一潭死水,再不會泛起任何波瀾。

  明春水望著瑟瑟,聽著她的激憤的話語,他的心乍然縮了起來,如同被緊箍咒箍住了,再也放不開。

  他知曉,不管此時他說什麼,她都不會信。他踉蹌著起身,一言不發,忍著背部的疼痛,俯身將瑟瑟抱起來。瑟瑟全身綿軟,一動也不能動,他也不給她解藥,任她無力地靠在他懷裡。

  「樓主,你受傷了,讓奴婢們來吧。」小釵和墜子快步迎了上來,想要接過他懷裡的瑟瑟。

  明春水並沒有放手,只是淡淡一瞥,小釵和墜子頓時慌忙退下。

  方才那一眼,她們看到樓主眸中深沉的情意和痛楚,隨了樓主多年,不管遇到什麼事,樓主在她們這些奴婢面前,總是雲淡風輕,她們是第一次,從樓主眸中,看到這麼深的毫不掩飾的痛楚。

  明春水抱著瑟瑟,緩步向春水樓而去。只是,這一次,他並沒有帶瑟瑟回摘月樓,而是越過摘月樓,來到花海後面的「浮雲閣」。

  「浮雲閣」位於攬雲峰頂,是一處用堅實的石塊壘成的院落。院落正中,遍植梅樹,此時還未到花開的季節,只有老村虯枝,格外蒼勁。

  明春水抱著瑟瑟,徑直來到左側的暖閣內,將她小心翼翼放在床榻上,一雙鳳眸靜靜注視著瑟瑟,卻冷聲吩咐墜子道:「墜子,自此後,你來照顧夫人的起居。小釵,你暫時不用服侍夫人。」

  小釵雖然心思細膩,但是太過心軟,要她照顧瑟瑟,他有些不放心,而墜子的性情相對比較清冷,他還放心些。

  交代完,明春水拂袖到了外屋,雲輕狂早已趕了過來,揭開他背部的衣衫,小心翼翼地為明春水上藥。

  一邊上藥一邊不停地歎息,雲輕狂都不曉得,從何時開始,他竟也這般多愁善感了。情之一物,果真害人不淺,看來,還是獨身比較好。

  瑟瑟躺在溫柔的床榻上,身上的花毒還不曾解去,只能一動不動地躺著。她很清楚,這一次來到的不是摘月樓。雖然不知這處院子的位置,但是,她還是感覺到這裡地勢比摘月樓要高。

  為了不讓她再次逃走,這次明春水是真正的將她囚禁起來了。

  她隱約聽到,他冷澈的聲音從外屋隱隱傳來,似乎是在吩咐侍衛叫鐵飛揚和他的貼身死衛過來守衛。以前在摘月樓,都是一般的守衛,這一次不僅派了他的近身死衛守衛,竟然還派了鐵飛揚。

  瑟瑟在春水樓住了這麼一段日子,對於春水樓裡的事情,明春水倒是也沒瞞她,她知曉,那個鐵飛揚,是四大公子之中的大公子,乃葬花公子。

  也就是那一次在海戰時,那個紫衣戴面具的公子。

  他是四大公子的老大,武藝也是最高的。而且,據說性情沉穩,冷面冷心,對敵人從未手軟過,是以,才有葬花之名。

  由他來守衛,瑟瑟知曉,自己逃出去的可能性更加少了,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以前,她還是像囚犯,而今,卻已經是真正的囚犯了。

  在黑暗中躺了很久,墜子才拿瞭解藥過來,喂瑟瑟吃下。坐在床畔,低低歎息道:「樓主的心,夫人還沒有看清嗎?」

  瑟瑟聞言,冷冷顰眉,此刻,她不僅不想再見他的人,甚至也不想聽到關於他的話語,遂淡淡說道:「墜子,我餓了。」

  墜子沒料到瑟瑟會將話題轉到用飯上,呆了一瞬,定定說道:「夫人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命人準備。」言罷,起身去了。

  在床榻上約摸躺了一盞茶工夫,身上花毒漸漸解去,身子終於可以動彈了。瑟瑟扶著床榻,緩緩坐了起來。

  墜子已經派人送來了飯菜,瑟瑟起身一言不發地坐到案前用飯。墜子本就比小釵話少,見瑟瑟不說話,也只是微微歎息,沒有再言語。

  室內靜悄悄的,一餐用畢,墜子派人將飯菜撤了下去。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瑟瑟起身,摸索著在室內慢慢踱著步,淡淡問道。

  「已近酉時,外面已經是暮靄沉沉了!」墜子輕聲答道。

  天已經快黑了嗎?瑟瑟淡淡顰眉,未料到這一翻折騰,竟然折騰到了黃昏。

  「這屋內是如何擺設的?」瑟瑟在室內走了一圈,輕聲問道。

  「一張大床榻,靠南牆處,擺著一個紅木桌案,桌案上擺放著書籍和筆墨紙硯,還有一個花瓶。北牆處擺著一個櫃子……」小釵細細將室內的擺設說給瑟瑟聽。

  瑟瑟微微頷首,這室內擺設極是簡單,多餘的物事基本上沒有。而且,一應物事皆是靠牆而設,或許是考慮到她這個瞎子不方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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