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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這八隊男女也是那夜篝火宴上成就的佳緣,今日也是過來拜山神的。

  等了一會兒,申時已到,明春水還未曾來到。瑟瑟便微笑著道:「你們先拜吧,別錯過了吉時。」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

  瑟瑟笑道:「你們拜吧,我和樓主明日再拜也無妨!」

  幾人聞言,向瑟瑟深深施禮,然後走到天池一側,八對男主雙雙跪倒,向著西天拜了三拜,然後又雙雙對拜。男子手中皆拿著一隻白雁,對拜完後,他們便起身將白雁放飛,代表著向黑山神靈稟告這一對良緣結成。

  白雁放飛,撲閃著純白的翅膀,向雲霧縹緲的西天盤旋飛去。儀式拜完,一眾人笑鬧著陪著瑟瑟,在黑山峰頂等著明春水。

  峰頂的風很涼,將瑟瑟的衣衫揚起,翩躚飛舞。

  瑟瑟心中著實有些不舒服,早知曉這樣,還不如隨了明春水一道來,這樣在這裡等,他又不來,倒真是沒面子。瑟瑟知曉,他們昆侖奴都是信奉黑山神的,明春水既然說了申時要來,就應當是說到做到的?難不成還有什麼事比拜黑山還要更重要嗎?

  在峰頂等了約有半個時辰,眼看著西天夕陽開始墜落,天邊晚霞絢爛燃燒。

  夕陽落山,倦鳥歸巢。而明春水,卻還是沒有來。

  圍著瑟瑟的幾個男女眼見的暮色的降臨,樓主卻還沒有到,他們心中也有些惶惶的,想要安慰瑟瑟兩句,卻不知說什麼才好。

  在他們昆侖奴看來,拜黑山神,這就如同漢人的拜堂儀式。拜堂時,夫君卻沒有到,這對一個女子而言,著實是有些羞辱的。

  瑟瑟雖然心中極是不快,但是,她還是覺得明春水一定是遇到了什麼急事,否則他不會不來的。眼看著夕陽終於墜落在山的後面,瑟瑟淡淡說道:「走吧,我們回去。」

  她起身,率先向崖下走去。

  回到了摘月樓,也沒看到明春水的身影,瑟瑟覺得有些詭異,按理說,明春水有事,不可能不交代一下就出去的。而且,樓裡他的幾個隨身侍衛似乎都不在,看樣子是傾巢而出了。瑟瑟尋了一圈,就連雲輕狂也不在,這到底是去哪裡了?

  倒是有一個侍女說道:「明樓主本來正要去黑山的,可是有侍衛傳來了一道消息,奴婢也不知是什麼事,樓主聞言似乎極是震驚,召了雲公子,鐵公子,還有貼身十二衛急匆匆就走了!」

  「沒聽他們說是什麼事,也沒見他給我留話?」瑟瑟凝眉問道。

  侍女輕輕搖頭。

  瑟瑟低歎一聲,道:「罷了,你下去吧。」

  她靜靜坐在室內,抬眸向窗外望去,一大片花海在暮色中,依舊是燦然綻放,只是,此時,瑟瑟再也沒了賞花的心情。聽方才那侍女所說,看樣子是出了大事,不然明春水不會那般倉促外出。可是,她卻不知是什麼事,只能在樓裡空擔憂。

  原以為第二日明春水就會回來,可是等了一日,又一日,兩日,三日,四日……一直過了八日,明春水還是沒有回來。

  而瑟瑟卻感覺到春水樓裡的氣氛變得越來越怪異起來,她總覺得人們看她的眼光帶著一絲同情,行事都有些小心翼翼,說話亦是吞吞吐吐的。這種樣子,令瑟瑟有一種感覺,好似自己正坐在柴堆上,被蒙著眼睛,惴惴不安地等著火從什麼地方冒出來一般。

  如夢令 016章

  瑟瑟坐在窗畔的臥榻上,披散著一頭墨發,玉手執著一本書,不過,很顯然她並沒有看進去,那書已經很久不曾翻頁了。此時,她又如何能集中心神看書?低歎一聲,丟下書籍,在窗前淡淡凝立。

  窗外此時已是落日熔金,晚霞漫天,又一日即將過去了。算上今日,明春水已經出去十二日了。十二日了,她不是不擔心的。

  扉窗半敞,幽幽輕風從窗子裡灌入,帶來些許涼意。

  瑟瑟的目光從煙波湖畔掠過,碧色湖光在夕陽照耀下,閃耀著粼粼波光,瀲灩動人。幾隻大鳥從湖上掠過,在湖面上投下一片輕巧的鴻影。那座坐落在煙波湖畔的院落此時沐在夕陽餘暉下,愈發精緻典雅。

  瑟瑟的眸光,從那處院落掠過,忽然凝住了。

  夕陽餘暉中,數十道人影正緩步向煙波湖走來,皆是一副風塵僕僕之狀。為首之人,白衫飄揚,面具覆臉,正是消失了十多天的明春水。瑟瑟的心,因為他的乍然而歸,浮起濃濃的欣喜,可是這欣喜來得快去的更快。因為瑟瑟發現,明春水並非空著手的,他的懷裡緊緊抱著一個人。

  當初他是如何抱著她,現在他便是怎樣抱著那個人。

  那人亦是一襲白衣,隱隱看出衣衫的式樣是女子的裙裳,很顯然是一個女子。她的頭窩在明春水的臂彎之中,瑟瑟沒看到她的臉,只看到她一頭黑亮的墨發披瀉而下,隨著明春水的走動,不斷飄搖著。

  瑟瑟感到胸口好似被什麼東西絞住了一般,一瞬間有些透不過氣來。風從窗子裡吹入,長髮隨風舞起,遮住了她的雙眸,迷亂了她的心神。

  其實,憑著女子的敏感,瑟瑟已然猜到明春水的離去和他一直在等的那個女子有關,可是當親眼看到曾經抱著她的懷抱此刻又抱著另一個女子,她心中,還是有如刀絞一般疼痛。

  她眼睜睜瞧著明春水抱著那個女子走進煙波湖畔那座精緻典雅的小院,她回身,靜靜坐在臥榻上,低頭看著自己青裙邊上的墨蓮,慘然一笑。

  原來,幸福是如此短暫,短暫的她還不及細細品味,便已經成了過往。

  難不成他對她的深情,竟都是騙她的?難不成他心中,始終有的只是那個女子?難不成一切的一切,又都是幻夢一場?

  怪不得,村裡的人們都用同情的眸光看她,原來,所有人都已經猜到,他的出行,是和那個女子有關的。或許,大家都清楚,只有那個女子才會令他如此緊張,緊張到急匆匆離去,就連向她留句話的工夫都沒有。

  原以為他和那個女子已然了斷,再無瓜葛,可是如今看來,是她想錯了。之前,他們或許了斷,但是,他心中,始終戀慕的還是那個女子。而她,江瑟瑟,不過是一個笑話,是他得不到那個女子時的替補。

  多麼可悲,一向自詡驕傲的她,竟然可笑地成了別人的替身,而她猶不自知,竟然還以為屬於她的真情到來了。

  心中劇痛,有淚湧了上來,瑟瑟咬住牙,她絕不會允許自己哭的。眼淚是這個世上最無用的東西,風一吹,就風乾了,不留一絲痕。眼淚是逼住了,可是胸口處卻氣血翻騰,喉嚨一甜,一口血從喉嚨裡急遽湧出,噴灑在淡青色的裙衫上,墨蓮染血,顯出一種妖豔的色澤。

  瑟瑟恍恍惚惚地站起身來,好似靈魂出竅般緩步走到衣櫥前,輕輕打開,看到裡面深深淺淺色澤不一的青裙。這都是前幾日他著人為她備下的,他知道她喜歡青衫,是以為她備的大多都是青色衣裙。

  難道說,這份貼心的寵溺竟是假的嗎?如若那樣的纏綿悱惻都是假的,那麼這世上還有什麼是真的?還有什麼是可以相信的?

  瑟瑟眸光清冷地取出一件青衫,將身上那襲染血的衣衫換下,不聲不響地走到窗畔的軟榻上坐下。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有侍女悄悄走了進來,要為她點燃火燭,瑟瑟擺了擺手,侍女無聲地退了下去。

  純白色輕紗被窗子裡灌入的夜風揚起,搖曳翩舞,令整個寢居好似雲端仙宮。可是,此刻的瑟瑟,卻感覺到自己身心俱已墜入地府。

  時光一點一點流逝,轉眼,夜已深。

  那些侍女或許都知曉了什麼事,都識趣的沒有一個進來打擾,瑟瑟也不知自己在黑暗中坐了多久,只覺得夜風從半開的窗子裡獵獵襲來,吹得她玉體生寒。她站起身來,起身關窗,眸光忍不住再次向那座小院瞟去,見的院內一片燈火輝煌,人來人往,很顯然,他還留在那裡。

  瑟瑟關住窗子不再看,回身走到床榻旁,上床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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