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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夜無煙卻是不答話,只是負手站在那裡,一雙鳳眸冷冷凝視著前方,好似夾著雪含著霜,又好似有烈焰在燃燒。

  風暖從夜無煙身側走過,抱著瑟瑟徑直去了他的帳篷,兩個身著北魯國民族服飾的侍女慌忙迎過來。

  風暖將瑟瑟放到床榻上,柔聲道:「你在這裡躺著別動,我去叫那兩個侍女來為你敷藥。」言罷,轉身走了出去。

  瑟瑟坐在床榻上,心底依舊有些驚怕。她就算再武藝高強,可也畢竟是一個女子。遭遇到這樣的事情,還是會怕的。

  不一會兒,小釵掀簾子走了進來,手中拿著傷藥,細細地為瑟瑟上藥。瑟瑟隱約看到,小釵的眼因有些紅,不僅凝眉問道:「小釵,你怎麼了?」

  小釵抹了一把淚,悽楚地笑道:「我是沒想到,姑娘的傷竟又裂開了。

  瑟瑟笑道:「不打緊的,下次一定小心,再不會裂開了。墜子呢?」

  小釵沉聲說道:「墜子在幫著雲輕狂為璿王上藥。我聽說,璿王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止都止不住,雲輕狂都急壞了。」

  瑟瑟心中一驚,問道:「還沒有止住嗎?」

  小釵點點頭,眼圈更加紅了。瑟瑟倒是沒料到,小釵是如此易感之人。

  但是,瑟瑟聽了小釵的話,心中頓時也沉重起來,夜無煙的傷,不比她肋部的傷,是在後心處。若是止不住血,那豈不是危險?如若他真的失血過多身亡,她這一生都不會心安。畢竟,他是為了她受傷的。

  小釵為瑟瑟包紮好傷口,便默默站在那裡,顯見的心情也很沉重。

  「我們過去看看吧!」瑟瑟凝眉說道,帶著小釵一起到夜無煙帳篷中去探望。

  帳篷內,點了好幾根蠟燭,都是小孩手臂粗細,將帳篷內照的亮堂堂的。床榻上,夜無煙臉朝裡側臥在那裡,一頭黑髮散落在床榻上,沉沉如暗夜的黑。

  雲輕狂臉色蒼白而沉鬱,他俯身在床榻一側,彎腰在為夜無煙上藥。墜子站在一側,手中拿著白色的布條。瑟瑟看到鋪在夜無煙身子下的被褥上,血花點點,好似綻開的血蓮。可見,夜無煙這一次確實流了不少血。

  看到瑟瑟進來,雲輕狂抬眸望了她一眼,又繼續為夜無煙敷藥。藥剛剛敷上去,便被新流出來的血沖走了。雲輕狂黑眸一眯,將整瓶子的傷藥都倒在了夜無煙的傷口上。

  他伸臂抬起夜無煙的腰,淡淡說道:「把布條纏上去!」

  墜子抬手就要纏,雲輕狂卻沉聲說道:「不是你!」

  瑟瑟知道雲輕狂說的是自己,夜無煙的傷好歹也是因為自己所受的。快步走上前去,從墜子手中接過布條,低聲說道:「我來吧!」

  夜無煙聽到瑟瑟的話,身軀似乎僵了僵。

  瑟瑟俯身,伸手將夜無煙身上的衣衫向上褪了褪,隱約看到他的臉色極是蒼白,他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如黑翎羽般低垂著,在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的黑。修長的雙眉間,隱隱有些鬱結,不知是因為傷口的疼痛,還是因為別的什麼。記得之前,初受傷的他,坐在草地上,面不改色,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現在這樣子,大約是傷口疼的厲害了吧。

  瑟瑟小心翼翼將長長的布條細細纏繞在他的背上。手指偶爾不小心觸到他的肌膚,感覺到他肌膚上那絲溫暖,心頭微微一跳。她將布條緊緊纏了好幾圈,最後挽了一個結,起身站了起來。

  傷口包紮好後,雲輕狂靜靜地望著夜無煙的後背,看到再沒有血流出來,他終於舒了一口氣。擦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俊臉上浮起一抹邪笑,道:「璿王爺,從今夜起,你呆在床榻上別動。若是再為了任何女人從床榻上沖出來,我狂醫可就無能為力了。」

  瑟瑟聞言,心中一滯,雲輕狂這話,很明顯是說給她聽的。方才也確實是因為她,才會有那麼大的動靜,夜無煙才會沖出去看。可是,她卻怔怔站在那裡,不知說些什麼。此番和夜無煙重逢,她愈發看不懂這個男子了。

  就在此時,門簾掀開,風暖走了進來。

  「璿王的傷怎麼樣了?」風暖沉聲問道。

  「還好,無大礙了。」雲輕狂抬眸淡淡說道。

  「那就好,方才我也擔心極了,璿王好好養傷吧,我們就不打擾了。」風暖沉聲說道,又轉首對站在一側的瑟瑟柔聲道:「走吧,到我帳篷裡去。

  如夢令 010章

  風暖這句話一出口,帳篷內驟然變得靜謐起來。

  原本墜子和小釵正在幫著雲輕狂收拾藥瓶和纏傷口的布條,聞言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抬眸望向瑟瑟。雲輕狂倒是沒看瑟瑟,不過他沒說話,一雙桃花眼在夜無煙的身上不斷流轉。當看到夜無煙袖中的手緊張地握成了拳,雲輕狂的唇角一勾,笑了。

  瑟瑟淡淡輕笑道:「赫連,我看我還是回我的帳篷吧,外面有侍衛,我不會有事的。」

  風暖鷹眸一眯,眼底有著瑟瑟看不懂的深邃。

  「你不瞭解我大哥,縱然被我揍了一頓,但,他絕不會善罷甘休的。要是你們再起了衝突,我也許會管不住自己的手。」風暖別有深意地說道。

  瑟瑟心中一淩,看來,她還是不要給赫連霸天機會好。若是風暖和赫連霸天再起衝突,事情就不好辦了。

  「好,我隨你去就是了。」瑟瑟本性比較灑脫,沒有女兒家的拘泥。她心中早已當風暖是兄弟,做纖纖公子之時,也和風暖有過徹夜漫遊帝都的經歷。如今要共處一室,倒也沒有那麼多的顧慮。但是,瑟瑟能想得開,不代表別人也是這樣。

  她說完這句話,帳篷內不光是靜謐,氣氛也驟然變得緊張起來。很顯然瑟瑟這句話,比方才風暖的話還要令人震驚。

  風暖聞言,極是歡喜,劍眉一揚,眸中閃過一絲深沉的笑意,他牽住瑟瑟的手,出了夜無煙的帳篷。

  帳篷內,雲輕狂坐在椅子上,抱臂長歎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是吧,小釵墜子。」

  小釵和墜子的臉,瞬間都有些蒼白。

  兩人用眼角偷瞄了一眼夜無煙,看不到他的臉,只看到他一頭墨發黑漆滌地沿著挺拔的脊背逶迤而下,鋪了半床,在燭火下閃著墨玉似的光澤。

  ***

  風暖的帳篷很大,沒什麼擺設,一看就是臨時的帳篷。只有一個極大的木案,還有一個羊皮鋪就的軟榻。

  瑟瑟徑直坐到軟榻上,笑眯眯地說道:「今晚這軟榻是我的了,你另找床榻吧。」

  搖曳的燭火下,她笑靨如花,頰邊的梨渦若隱若現,好似能將人的心溺死在裡面。波光瀲灩的雙眸,襯著白玉般的臉龐,如一朵滾著露珠的清蓮,令人目光再也移不開。

  這一刹那,風暖覺得自己的心竟有一刻的停頓,呼吸也瞬間急促起來。他深深吸了兩口氣,再深深呼了兩口氣,這才壓下心底的蠢蠢欲動。

  在他眼裡,瑟瑟是最美的,既不是伊盈香那種令人窒息的美,也非伊冷雪那種縹緲聖潔的美。她的美,是清麗雅致,是不動聲色的,你往往會在不自知的情況下,一顆心已經深深陷落在她水樣的眼波和迷人的梨渦裡,沉醉在她堅韌的性情和一舉一動的灑脫中。

  在她還是纖纖公子時,他的一顆心便已經深深淪陷,只是他猶不自知。知曉了她是女子,他很欣喜,可是那時她是璿王側妃,他只有將那份愛意埋在心底。直到探知她出了王府,他的一顆心才重新雀躍起來。可是,不曾料到,璿王會替她擋箭,他的心再次沉落。很顯然,夜無煙已經對瑟瑟在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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