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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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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叫嚷聲早已消失,天地間一片寂靜。 他站起身來,面朝下面的人群,眸光幽深,看不出他絲毫的情緒,但是唇邊卻掛著一絲優雅的笑意,他一字一句,淡淡說道:「真正的好曲,並非只是動聽入耳,而是,會令爾等有身臨其境之感。」 身臨其境之感,那些方才尚在囂張的人們,記起方才從脖頸間劃過的淩厲音風,心中一滯。他們知道自然是沒有刀風的,那只是他們聽曲子所感到的錯覺。這便是身臨其境之感吧! 瑟瑟倒是未曾料到,夜無煙竟然也會撫琴,而且,琴技如此精道。方才那一串淩厲澎湃的曲子,雖然極短,卻能令聽者心中生懼,著實令人驚歎。 此時,他站在高臺上,墨發高束,僅用一根金簪緊緊箍住,將他俊美的臉展露無遺。一襲寬袖長袍,風輕揚,衣衫翩翩。這種俊逸閒雅的翩翩風致,看傻了北魯國的女子。只是當她們的眸光,觸及到他眸中的深邃凜冽時,忍不住心頭驚跳。後知後覺地發現,他便是馳騁沙場的璿王。 「璿王,既然你說方才祭司所奏的曲子有錯處,不知你可否亦演奏此曲,也好讓本可汗的子民心服口服。」北魯國的可汗站起身來,有些不滿地高聲說道。 夜無煙淡淡笑了笑,悠然道:「不瞞可汗,方才伊祭司所奏的那首曲子,本王並不會彈奏,只是聽過而已。這首古譜如此模糊難瓣,本王亦是看不清,想必這也是導致伊祭司彈錯的原因。對嗎?」 夜無煙轉首望向伊冷雪,瑟瑟從人群中,可以清楚地從他那雙好看的鳳眸中,看出殷殷的期待。他是在期待伊冷雪自己承認,她是真的彈錯了。 伊冷雪被夜無煙幽深的眸光盯住,紅唇微抿,緩緩斂下纖長的睫毛,不去直視夜無煙的眼。她的身子在風裡輕輕顫抖,可以看出,她心頭也是在掙扎著。不過那種掙扎也只是一瞬,就見得她忽然揚起睫毛,貝齒輕輕咬著下唇,淡淡說道:「古譜雖然有些模糊,但是,我已將曲子記在心裡,怎會彈錯。」 此時的她,已然恢復了祭司的清冷和淡泊。 夜無煙深黑的眸中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失落,他忽然仰首發出一聲冷笑:「既然祭司說沒有彈錯,那便是沒有彈錯吧。」 他的笑聲,雖然冷,但是聽在瑟瑟耳中,卻自有一股苦澀的味道。 「恐怕又要煎熬四年了!」雲輕狂在瑟瑟身畔,忽然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 瑟瑟轉首,看到一向嘻嘻哈哈的雲輕狂,臉上掛著深濃的鬱色,忍不住問道:「此話怎講?」 雲輕狂輕聲道:「本狂醫和璿王也算是知交,他的事情,我也是聽說過一二。四年前,璿王初到邊關,便結識了伊冷雪。彼時,她已經是祭司了,兩人雖情投意合,但伊冷雪卻舍不下做祭司為北魯國子民祈福,是以讓他等她四年。璿王感念她對北魯國子民的慈悲之心,便同意等她四年。可是,世事難料,四年後的今日,她還要再做祭司,璿王豈不是還要再等她四年?」 四年! 等待四年的滋味,瑟瑟太瞭解太清楚了。 她在南玥等了他四年,而他卻在邊關等了另一個女子四年。 她是作為一個未婚妻子,在等著自己的未婚夫君,彼時他們沒有深濃的感情,只是依著情竇初開的小女子心頭的淡淡情愫,在殷殷期盼等待。那樣的滋味,便已經很難熬了。而夜無煙對伊冷雪,已然情投意合,那種等待,又是何種滋味呢? 瑟瑟不敢深想,只是淡淡笑了笑,然而笑容卻極清極苦,好似濃茶在口一般。 雲輕狂凝眉瞧著瑟瑟苦澀的笑意,唇邊勾起一抹淡笑。他知曉,如若月亮一直掛在天邊,人便只會關注到她的美好,而忽略了花的美好。他實在是看夠了夜無煙的掙扎和苦痛了。 「有人會彈那首曲子,如若你們要想知曉祭司有否彈錯,請這位姑娘為大家再演奏一遍即可。」雲輕狂忽然喊道,他用了內力,聲音雖然不算很大,卻極是悠遠,清清楚楚傳入到每個人耳中。 眾人循聲望了過來,便看到了一臉壞笑的雲輕狂,還有他身側的瑟瑟。 「你要做什麼?」瑟瑟大驚道,再也沒想到雲輕狂會將她推出來。 「是誰,誰會演奏呢?」北魯國子民有人又開始小聲嘀咕起來,不過畢竟是人多,小聲的嘀咕便轉為了很大的嗡嗡聲。 夜無煙本已從高臺上走下來,聽到雲輕狂的聲音,大吃一驚地望向他們,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瑟瑟。他似乎沒料到瑟瑟也來到了北魯國,黑眸中一片震驚。就連北魯國的可汗和閼氏都好奇地轉首望了過來。風暖也循著話音向後望去,當看到瑟瑟時,他的黑眸乍然一縮,從席案間霍地站起身來,大步向這邊走來。 「雲輕狂,你這是要做什麼?」風暖犀利的眸光在他臉上深深一掃,冷聲問道。 「我不想做什麼啊?不是說那首曲子錯了嗎,江姑娘會演奏,讓她演奏一遍,不就知曉了嗎?」雲輕狂面不改色地說道。 「休要再說!」風暖瞪了雲輕狂一眼,冷聲道。 風暖也不是笨人,從今日形勢,已然看出夜無煙的意中人是伊冷雪。否則,一向冷情淡漠的璿王,何以會到臺上指出伊冷雪的錯處,以阻止她做祭司。除非他傾慕伊冷雪,否則他萬萬不會這麼做,因為,這畢竟是北魯國,不是南玥。而風暖,他知曉瑟瑟原是璿王的側妃,就算此時瑟瑟和璿王已無瓜葛,但,要她相助自己曾經的夫君去追求別的女子,她心中情何以堪。 風暖抬眸鎖住瑟瑟清麗的容顏,低低問道:「你既已來到北魯國,何以不去尋我?」一直以為瑟瑟去了春水樓養病,卻不想她竟然來了北魯國。她不願隨自己來,卻隨了別人來,他心頭還是有些難受的。 「二皇子,她是來觀看祭天大會的,又不是來找你的,自然不會去尋你了。」雲輕狂笑著說道。 風暖也不理雲輕狂,只是緊盯著瑟瑟,柔聲說道:「隨我到前面坐吧!」 瑟瑟淡淡笑道:「我不去了。」她是何等身份啊,怎能坐到那裡去。 風暖瞬間明白了瑟瑟心中所思,輕笑道:「你若不去,我便在這裡陪你!」他們北魯國于禮法一向不甚講究,堂堂皇子就那樣隨意站在了人群中。只是周圍的北魯國子民迫於皇威,漸漸向後退了退,不一會便將瑟瑟一行人暴在了人群最前方。 「唉,不是說她會演奏嗎,到檯子上彈一彈,莫要詆毀我們的伊祭司的琴技。」有膽子大的高聲喊道,一有人出頭,便接二連三有人看是叫嚷。 夜無煙緩步走來,凝視著瑟瑟,冰冷的容顏,看不出他絲毫的情愫,他淡淡問道:「江瑟瑟,你願意到臺上演奏一曲《國風》嗎?」 夜無煙是何等驕傲的人啊,他肯為了伊冷雪前來求她,可見他心中對伊冷雪是多麼珍愛。 瑟瑟淡笑著說道:「璿王,我沒說自己會彈《國風》。」 夜無煙眸中劃過一絲瑟瑟看不懂的複雜之色,他凝眉說道:「你一定會的,我知道。」 瑟瑟不知,夜無煙何以如此篤定她是會撫琴的,她從未在他面前撫琴。不過,此時她沒有時間去細想這個。 風暖冷冷開口道:「璿王,縱然她會演奏此曲,就必須要上臺去演奏嗎?璿王,你莫要忘了,當初,你是如何傷害她的,她憑什麼要幫你!」 夜無煙毫不理會風暖的話,只將一雙黑眸緊緊鎖住瑟瑟的玉臉,凝眉問道:「你願意去嗎?」 「璿王一定要讓我去嗎?」瑟瑟黛眉輕揚,唇邊綻出一抹縹緲的笑意。 夜無煙神色微微有些波動,沉默著沒有說話,但深邃的眸間全是複雜之色。 等待的滋味,瑟瑟是清楚的,而四年以後再等四年,那種折磨將會是多麼的苦痛。如若方才雲輕狂沒有和她說那番話,或許她還會有些猶豫。 而現在,她決定幫他。 因為,再次見到他,他的痛楚竟莫名地勾著她的魂魄,牽動著她的情緒,她明明已經對明春水動了情,何以還會因為他的一舉一動牽動心懷? 莫非,她是那種三心二意的女子?莫非,她不專情? 她決定幫他,他和伊冷雪雙宿雙飛,那麼她,便可以真正的放下了。放下她和他之間的糾纏。 瑟瑟抬眸淺淺笑道:「好,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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