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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瑟瑟帶著紫迷,身後亦步亦趨尾隨著幾個侍衛,沿著一路蜿蜒的石甬小道,向傾夜居而去。白日裡,夜無煙都不在府中,害的她不得不夜裡去尋他。

  傾夜居的書房內,柔和的光芒從窗中瀉出。

  一個侍女進去通報了一聲,然後便過來打起簾子,請瑟瑟進去。

  琉璃燈的光芒將書房照的亮堂堂的,屋內一個極大的書桌,桌上筆墨紙硯俱全,還擺著一個細細繪著美人撲蝶的細瓷瓶,瓷瓶中沒有插花,卻插著兩支孔雀翎。五彩斑斕,極是絢麗。四面牆上掛著幾幅名家字畫,檀木架子上,整整齊齊擺著許多書籍,賞玩的玉器和古玩不過三兩件。堂堂王爺的書房,看上去也不過是普通富貴人家的書房,沒有一絲奢華。

  這種簡潔自然,讓瑟瑟想起了明春水。

  一想起這個名字,瑟瑟心頭一陣發悶,忍不住顰了顰眉。

  夜無煙站在書桌前,手中執著兒狼毫,似乎正在奮筆疾書。他身旁,一個綠衣女正在研磨,一個紅衣侍女正為他扇著扇子。

  「妾身見過王爺!」瑟瑟清聲說道,淡淡施了一禮。

  「哦!」夜無煙連頭也沒抬,只是淡淡應了一聲,無波無浪的聲音裡,聽不出他的絲毫情緒。

  瑟瑟清秀的眉微微挑了挑,移步走向他身邊。只見他手執狼毫,在面前的宣紙上揮灑。

  瑟瑟低眸望去,只見桌案上鋪著一張上好的姑田絹宣,他提筆揮霍,下筆或輕或重,或緩或急,時而輕點,時而濃染。

  此時的他,神色溫和淡定,眼神高雅溫柔,似乎一顆心都已撲到了眼前的筆墨中,無論她和他談什麼,估計他都不會聽到心中的。

  瑟瑟索性不再說話,眸光追隨著他揮灑的衣袖。

  墨華飛灑,墨香淡淡,濃墨淡彩地描摹出一朵蓮花的形狀。

  他不是在寫字,而是在作畫。

  良久,他將墨筆輕柔地點了幾點,擱下筆,凝視觀賞著自己的傑作。

  淋漓的墨韻中,一株似蓮非蓮的植物呈現在宣紙上。其花像蓮,葉子卻不像蓮葉。蓮乃開在水中,此花卻開在皚皚白雪的山巔。從畫中可以看出,此花妖嬈絕美,極具風骨。

  瑟瑟微微顰眉,腦中閃出一個名字——天山雪蓮。

  天山雪蓮是一種藥草,並非觀賞之花。不知夜無煙為何要畫一株雪蓮。

  不過,很顯然,夜無煙對他畫中雪蓮是極其珍愛的。他伸指,一寸寸從雪蓮上方小心翼翼地淩空撫過,似乎想要觸及,卻又怕手指觸過,毀了雪蓮的風韻。此時,他神情是那樣專注凝重,鳳眸中的溫柔是那樣深沉,好似可以將人溺死。

  莫不是曾一株雪蓮救過他的命?瑟瑟心中暗暗譏誚。

  「王爺,這株雪蓮,真是絕美啊。」一旁伺候的侍女輕聲讚歎道。

  「美還在其次,雪蓮又名雪荷花,是開在高山雪巔的奇花,能傲雪鬥霜,還是一味名貴的奇藥。本王最欣賞的便是她傲雪鬥霜的品性。」夜無煙沉聲道。

  瑟瑟勾唇淺笑,一株雪蓮罷了,值得他這般珍愛?莫非,是有什麼寓意不成?莫非他戀慕的人兒是一個雪蓮仙子。想起伊盈香那日曾說,他的心上人是一個仙女。不會真的是一個仙女吧!?

  「你笑什麼?」夜無煙注意到瑟瑟唇邊似有若無的笑意,冷聲問道。

  「雪蓮可以開在山巔傲雪鬥霜,而青蓮、睡蓮可以抵禦暑熱,出淤泥而不染綻放在水中。傲雪鬥霜也罷,出污泥而不染也罷,都只不過是物之本性罷了。若將池塘中的青蓮移到雪巔,會難以成活,同樣的,將雪蓮移到南國湖水中,它也必死無凝。」瑟瑟凝眉淡淡說道。

  夜無煙眯了眯眼,顯然沒料到瑟瑟會說出這麼一番話。

  「所言極是,倒是有幾分道理。只不過,本王偏就愛這傲雪之蓮,不喜什麼出污泥而不染的青蓮。」夜無煙淡笑著說道,話中隱有一股氣。

  瑟瑟淡笑,不愛就不愛了,至於生氣麼?

  「我今日來,是求王爺放我出府的。」瑟瑟直截了當開口道。

  夜無煙命侍女將畫小心收起來,然後揮手令她們退下。

  他轉首,深黑的眸凝視著瑟瑟。

  素色曳地水裙,絕色清麗的姿容,唇角含著淡雅的笑意,衣上發上沒能絲毫過分的裝飾,看上去有些清冷,卻分外脫俗。

  「你,就這麼希望離開這裡?!」他眯眼,淺淺勾起的唇角劃過一絲冷厲的怒色。

  瑟瑟自嘲地笑道:「難不成經歷了媚藥事件,王爺還希望我留在府內,不怕再有一次……」

  「住口!」夜無煙的臉色乍然沉鬱了幾分,深幽的眸中怒意燃燒。

  「江瑟瑟,你有沒有羞恥之心,這樣的話,你倒真能說出口。」夜無煙怒聲道,冷澈的聲音好似水淩子砸過。

  「事情都做了,還怕說嗎。既然我江瑟瑟在你眼中一直都是不知廉恥的女子,那麼,還請王爺放我這個不知廉恥的女子離開吧。」瑟瑟依舊是盈盈淺笑著。

  夜無煙望著她臉上那抹淺笑,心中忽然一滯,她,就這麼高興要離開她嗎?

  「你還笑得出來?!」他忽然俯身,纖長的指捏住了她的下巴。

  他的手微微用力,一陣痛意襲來,瑟瑟咬了咬牙,清麗的眸中波瀾不驚。

  他終於憤怒了,這代表什麼,他還是在乎她的?瑟瑟沒有那麼自作多情,這只不過是他的男人尊嚴在作祟罷了。

  瑟瑟的淡定和從容讓夜無煙俊美的臉上湧起驚心動魄的情緒波動。

  「你想出府,是要去找你的那個男人嗎?」他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地冷聲問道。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瑟瑟巧笑盈盈,眼底卻是一片清冷。

  他忽然放開她的下巴,冷笑道:「你信不信,我可以殺了他!」

  瑟瑟冷冷促狹道:「殺他?這代表什麼,爭風吃醋?難不成王爺喜歡妾身了?」

  夜無煙聞言,身子一僵,深幽的眸中閃過一絲波動。

  「王爺,何必如此呢。你難道不希望我離去嗎,如若你覺得我離開會造成你聲名受損。我可以悄悄離去,也可以叫我爹爹裝作不知情,聖上不會知曉,外人也都不會知曉。如何?」

  夜無煙悠然坐到椅中,抱臂淡笑道:「你—休—想!」

  瑟瑟眸光一黯,難道他就非要囚她一輩子嗎?

  「不過,你若能神不知鬼不覺從府中自行離去,就像那晚去外面找男人一樣。如若你做到了,本王到可以考慮准你離開。」看到瑟瑟失落的樣子,夜無煙忽然開口道。

  「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王爺屆時不要賴賬!」瑟瑟冷聲道。

  清眸流轉間,她的眸光是那樣冷冽,那樣犀利,又是那樣倔強。

  這一瞬,夜無煙也被她的樣子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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