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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沒聽過?那我的側妃應當聽過吧!」夜無煙忽然轉首,如夜空一般深幽的黑眸對準了瑟瑟。

  瑟瑟淡淡笑了笑,曼聲道:「妾身的確聽說過,聽說他發暗器的功夫極是高超。」

  看來夜無煙的確不相信昨夜之事是風暖所為,而且,還懷疑到了纖纖公子頭上。夜無煙,果真眼力過人啊。只是,既是如此,他為何還要為難風暖?他,到底意欲何為?

  「暗器千千。這是坊間送他的一句詩。可見他發暗器的功夫是何等高超了,本王也曾有幸和他交過手。」夜無煙淡笑著道。

  風暖面容一冷,淡聲道:「璿王,莫要扯得太遠。本皇子只問你,此事你到底意欲如何收場。」

  「煙哥哥,香香能不能說句話?」伊盈香咬著唇,從榻上走了下來。

  「香香,你說吧!你知道,本王從來不曾拒絕過你的要求。」夜無煙的眸光轉向伊盈香時,眸底劃過一絲疼溺。

  「煙哥哥不要再為難傲天哥哥。香香求煙哥哥履行當日的承諾。你曾說過,只要我找到自己的真愛,就會還我自由。當年,在北魯國,香香就一直傾慕傲天哥哥。可歎,那時,我只是一個族長的女兒,並不曾被封為公主,無緣結識傲天哥哥。待我封為公主後,雖和傲天哥哥只有幾面之緣。但,我卻一顆心深陷。後來,傲天哥哥來到南玥做人質。從此兩地相隔,思念煎熬。這次,香香之所以願意隨著煙哥哥來南玥,也是想要尋找傲天哥哥的。如今,老天垂愛,讓我和傲天哥哥重逢。而且,很顯然,傲天哥哥心中也是有香香的,香香希望煙哥哥成全我們。」北魯國的女子就是坦率,一番真情傾訴,瑟瑟都聽得忍不住感歎。

  「香香!」夜無煙卻是冷冷皺眉,「你以為赫連皇子真的在乎你嗎?我怎麼沒看出來?!」

  「傲天哥哥,你心裡是有香香的,是嗎?」伊盈香仰首,水漾雙眸脈脈含情,帶著幾分傾慕,幾分期盼,望向風暖。雪腮上還蕩漾著兩抹紅暈,看上去是那樣醉人。

  風暖低首,望著伊盈香撲閃的睫毛,小小的秀挺的鼻,波光瀲灩的黑眸,心中忽然一滯。

  三年前,她不過才十三歲的小人兒,卻已是身姿曼妙,模樣傾城。他和她初遇在青青草原上,他被她的天真無邪所吸引,被她的國色天香所迷惑。

  他的一顆心就那樣深深地陷入到她的眼波裡。如若不是到南玥做質子,他想他或許已經娶她為妻。

  可是,天意弄人。長達三年的離別,他雖然時時掛念著她,甚至於聽聞他要嫁給璿王時,也曾是那樣黯然,以至於要借酒澆愁。可是,他卻清楚地知曉,曾經的情意早已悄悄變了味。

  那一次胭脂樓買醉,並非為情所苦,而是向逝去的情感道別。酒醒後,他不再思念她,只是一心想著要她幸福,要她做璿王唯一的最寵愛的妃。

  他怎麼也沒料到,她和夜無煙竟是一場假姻緣,所有的寵愛只不過是做給世人看。她還喜歡著他,愛慕著他。

  可是,他卻不再愛她,或許當初他對她的感情,根本就不是愛意,只不過是一時對她的美麗和純真的沉醉。他的心,早已不知何時,被一個素衣翩然的背影佔據。

  此時,他望著她期盼的眸,雖然明知說出來的話就像薔薇花上的尖刺,會刺到她的心裡。他還是不得不開口。因為一時的欺騙,無疑更會誤了她。

  「香香,我心中是有你,只是……」風暖猶豫著怎樣說。

  可是,不及他說完,伊盈香便湊到他懷裡,用溫軟的小臉蹭著她的胸膛,軟語呢喃道:「傲天哥哥,我就知道你還是喜歡我的,誰也不能把你搶走。」她的眸光,有意無意地掃向凝立在一旁的瑟瑟。

  風暖無奈地推開她,斂了所有不忍,語氣朗朗澈澈,用最溫柔的聲音說著最殘酷的事實,「香香,我心中有你,也關心你,但不是你想像的那種情感,我們兩個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懂了嗎?」

  「傲天哥哥,你在說什麼呢?」伊盈香瞪大眼睛,好似不認識風暖一般連連後退,直到身子抵到了身後的床柱,她才停住腳步,淚眼朦朧地喊道,「你心中明明是有香香的,在香渺山,你就是因為知曉我要嫁給王爺了,所以才會輕薄江姐姐,做給我看的,你不過是在吃醋,不是嗎?王孫宴上,你因為怕江姐姐這個側妃和我爭寵,所以你才派人去刺殺她,是不是?昨夜,輕薄我的採花賊明明不是你,可是你卻認下了,是為了要保護我,不是嗎?你說話啊,傲天哥哥,你明明是喜歡我的,為何現在不敢承認了?」

  她撲倒在床榻上,盈盈哭泣起來,可是她的一番話說下來,震驚了瑟瑟,還有夜無煙,甚至風暖。

  一時間室內再次被詭異的氣氛籠罩。

  瑟瑟靜靜站在那裡,原本在心中纏繞的一團亂麻瞬間全部解開了。可是,心雖然不再淩亂,卻添了一絲難以解除的複雜失落。

  香渺山上風暖的輕薄,胭脂樓中他的借酒澆愁,她猜出是因為風暖對伊盈香有情。可是,她沒猜出來,王孫宴上,那場針對於她的刺殺是風暖所為。

  就為了避免自己和伊盈香爭寵,他就要殺了她?那個時候他不知她就是纖纖公子,殺她這樣一個無辜的人,他倒真是下得了手啊!他還說不喜歡伊盈香,不喜歡會為了她而去殺人嗎?

  「你……」風暖張了張嘴,有些話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伊盈香說的是事實,只是原因卻不儘然。香渺山上,他確實是因為心中煩躁,卻不是吃醋。昨夜的採花賊事件,他之所以認下來,一方面確實是要保護她,另一大半原因卻是因為他知曉採花賊便是瑟瑟。他不想夜無煙追查到瑟瑟身上。

  「怎麼可能呢,赫連皇子怎會做出這種事?我不信。」瑟瑟勾唇淺笑道,雖然她心中已有七分相信,可是眼下形勢,不是找他算賬之時。

  「是呢,本王也不信赫連皇子會做出這樣的事。但是,香渺山上的劫匪,雖然蒙著面,但卻是赫連皇子無疑了,否則,香香也不會寧做人質也要本王放走你。」夜無煙似笑非笑地說道,慵懶的聲音就像閉目養息的豹。可是,任誰也看出他怒了,因為他全身上下,瞬間被冰冷的氣息所籠罩。

  他不會忘記,當日,他的側妃那繡著出水芙蓉的兜肚兒,是如何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之中。他更不會忘記,她白皙的脖頸上,那肆虐的吻痕。原來啊原來,這些都是這個赫連傲天弄上去的。想起他的唇曾經從瑟瑟纖美的肩柔軟的胸上吻過,胸口就乍然悶得難受。

  「確實是我,那又怎樣,璿王爺,你並不愛瑟瑟,何不還她自由?!王爺不會如此健忘吧,當日在香渺山,你對她那般無情,我的刀架在她脖頸上,你都不曾眨一下眼,還惦記著上香是否誤了時辰。」風暖冷聲說道,一雙黑眸直直對上夜無煙的鳳眸。

  一個是冷光四漾,一個是寒意四濺。

  室內本就凝結的空氣,一瞬間又好似被凍結了。

  伊盈香早已不再哭泣,她坐起身來,有些愣愣地瞧著。那原本以她為中心的爭議,忽然就換了主角。

  而身為主角的江瑟瑟,此時卻是一臉的笑意,很淡很淡的笑意,如幽蘭初綻,如新月清輝,掛在唇角,那樣玲瓏剔透,那樣醉人心魄。

  他對她的輕薄,他對她的無情,再次從記憶裡被拉了出來。

  本已結疤的傷口,再次被人揭開,能不痛嗎?痛,再痛也不過是傷口上再撒了一把鹽,比這更痛的事情,她早已經歷過,這不過是小巫見大巫,沒什麼的!

  江瑟瑟笑靨盈盈,語聲柔柔地說道:「王爺,你們慢慢聊,妾身告退了。」她的話既軟且柔,然,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有些事情,不是她逃避,而是她真的不想在乎。

  她悠然轉身,便要離去。

  「赫連皇子,看來你是從未被劫持過。難道你不知道,如若想要人質安全,最好的法子便是把人質說得一點也不重要,不是嗎?」夜無煙漫不經心的話在身後響起。

  瑟瑟頓足,卻沒有回頭。或許夜無煙說的是實話,只是,對她已經不重要了。她抬足繼續前行,伊盈香卻擦乾眼淚,從床榻上緩步走了下來。蒼白的臉上,掛著一絲輕淺的笑意。她疾奔到瑟瑟面前,「江姐姐,你不要走!」

  瑟瑟頓足,在斑駁的日影裡驀然回首,日光給她白皙的臉上染了一層淡淡的嫣紅,清眸彎成新月的弧形,瀲灩的笑意是那樣清媚,又是那樣疏離。

  「王妃,我真的要告退了!」她語氣淡淡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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