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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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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舒爾哈齊等人在烏克亞的協助下,用了三天的時間,將斐優城周邊五百戶居民先行收納,同時致書朝鮮國邊鎮官員,說明這次出兵沒有侵犯朝鮮之意,以示鄰邦友好。 到得二月十九,斐優城內家眷收歸妥當,瓦爾喀全部族人整裝待發。舒爾哈齊命扈爾漢、費英東二人領兵三百人,護送外城五百戶族民先行。 我隨策穆特赫一家內眷同行,于第二日離開斐優城。 想到終於還是要回赫圖阿拉了,我心裡真是說不出的感慨。阿丹珠和我坐同一輛馬車,一路上她唧唧喳喳講個不停,我卻憂心忡忡,怎麼也提不起勁來。時而掀簾探視窗外風景,總能引來兩道灼熱的目光,害我心神不寧地趕忙縮頭。 烏克亞騎馬緊隨在馬車一側,若有需要可隨時喚他,阿丹珠時不時地掀簾與他講話,我卻窩在車廂內不敢再探頭。 自那晚以後,我作為「布喜婭瑪拉」的身份徹底曝光,阿丹珠頭腦簡單,想法單純,知道與不知道沒啥兩樣,她仍是喜歡喊我「步姐姐」。但是烏克亞……烏克亞雖未明說,但言談舉止間卻已與我客套生疏了許多。我雖然清楚這是必然的結果,卻仍是免不了感懷難過。 這一日走得甚是順利,正白、正紅兩旗分左右兩翼隨車隊扈從,舒爾哈齊則率正藍旗壓後。時近晌午,途經鐘城地界,褚英下令全軍原地休息,堆灶燒飯。 我沒什麼胃口,只啃了一塊乾糧,便草草結束了午餐,正想趁著車隊休息,隨意走動一下,忽聽左翼正白旗中一陣騷動,褚英突然翻身上馬,喝道:「整軍備戰!」 我吃了一驚!身旁的阿丹珠一臉興奮,躍躍欲試地叫道:「好啊!終於還是來啦!」 我一把拽住她,驚呼:「你可別再添亂了!」 內眷們紛紛驚慌失措地爬上馬車,我一個沒留神,阿丹珠竟甩開我的手跑了,我連聲驚叫,她只是笑著沖我喊:「你放心!我只想在他身邊看他如何殺退烏拉人……有他在,沒人能傷得了我!」 我一震,半天才反應過來,她說的那個「他」是指褚英!可褚英早帶著五百名正白旗士兵沖到前面去了。我腦子一陣犯渾,心裡一急,目光自然而然地在人群裡搜索起那道熟悉的身影。 可是……沒有!他居然也不在! 「烏克亞!烏克亞!」情急之下,我只能一路小跑著去找烏克亞,可是烏克亞為了安撫隨行族民親屬,早不知閃到哪裡去了,「烏克亞——」 一人騎馬踱到我身旁,彎腰,「格格!不必驚慌,請回到車上去吧!」 我抬頭,見是楊古利,脫口問道:「代善呢?他在哪兒?」 「二阿哥?」他愣了下,「他和大阿哥帶兵一起去了烏碣岩!」 「發生了何事?」 他沒吱聲。 我火起,「到底發生了何事?」 他跳下馬,猶豫了一會兒,才壓低聲音說:「昨兒個夜裡,先行的五百戶瓦爾喀族民在烏碣岩遭到烏拉兵襲擊,扈爾漢連夜將人遷往山巔困守,費英東帶了二百兵力守住要隘與烏拉兵對峙……方才接到飛報,大阿哥和二阿哥不敢輕忽懈怠,各自領了旗下五百士兵前往烏碣岩救援!」 「烏拉……來了多少人?情況危急麼?」 楊古利蹙起眉頭,面呈憂色,「據報這次烏拉為了阻礙瓦爾喀投誠建州,由布占泰的叔父博克多親率一萬兵卒攔截我們!」 「什麼……」一萬兵卒?我打了個冷戰,建州統共只來了三千人,即使再加上瓦爾喀的老弱殘兵,也不及對方一半人力。「烏拉出動那麼多人,為何褚英和代善只帶了一千人去?還有……三貝勒爺呢?」 「三爺的正藍旗殿后,已派人去通知,相信不久之後便會趕去烏碣岩支援!」 我正要開口再問,忽聽身後車隊起了一陣驚慌的騷亂,無數聲呵斥勒馬聲四下響起,山道上陡然間沖下一支軍隊來。 「是烏拉騎兵!」 「烏拉強盜來啦——」 「救命啊……」 也不知是誰先帶了個頭,一片驚叫聲後,竟有無數的內眷福晉格格從馬車內花容失色地跳下,像群沒頭蒼蠅般亂跑一氣。 人影晃動間我仿佛看到烏克亞的身影在人堆裡一晃而過,我想喚住他,可眨眼又已不見。 「格格!請上馬!」楊古利將自己的坐騎牽到我跟前,催促我上馬。 我猶豫不決,如今這情勢到底該怎麼辦?場面太混亂了,烏拉人尚未攻到近側,瓦爾喀人就已經自己炸成一鍋粥了。 「格格,請……」 一片呐喊助威聲響徹山道,忽然兩面夾道豎起一面面烏拉的旗幡,迎風招展,分外撼動人心。 楊古利身手敏捷地跨步躍上一輛馬車,立在車轅之上,指著對面喝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對面果不其然響起一陣肆意的長笑,過得片刻,笑聲一頓,一個渾厚響亮的聲音朗聲道:「我乃烏拉大將雅可夫是也!你小子何人?換爾等主帥出來講話!」 我眼光匆匆一掠,竟瞧見山坡間密密麻麻的一片人頭攢動,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為首叫陣的那位雅可夫此刻就騎馬站在山坡上,手裡持握一柄紅纓長槍,看上去虎虎生威。 我膽怯地退後一步,「楊古利,你打仗很厲害吧?」 他不明其意的用餘光掃了我一眼,輕聲回答:「還行!」頓了頓,口氣強硬地道,「格格,請上馬……」叮囑聲中,只聽四面廝殺聲驟然逼近,慘呼聲不絕於耳。 我飛快地轉身,踩了腳蹬上馬,坐穩後用力在馬臀上拍了兩下,馬兒往前嗖地躥了出去。隔得好遠,就聽身後楊古利的聲音在厲吼:「我乃建州舒穆祿楊古利是也!」緊接著鏘的一聲,似有什麼兵刃起了劇烈碰撞。 我倉促地回頭瞥了一眼,卻只看到血霧漫天蓬飛,雅可夫的身子仍是筆挺地坐在馬鞍上,可一顆頭顱竟像顆足球般劃過長空,帶著血滴滾落到了我的馬前。 馬兒受驚,險些失蹄,我心有餘悸地抓緊馬轡,牙齒咯咯打戰:「呵——駕——」 楊古利只是讓我上馬,卻並沒有說明讓我去哪裡,此刻我滿腦子晃動的盡是雅可夫那顆血淋淋的人頭,竟一個勁地催著馬拼命往前跑。等我徹底清醒回過神來時,這匹馬竟已載著我奔出了兩三裡地,馳入一片荒林山岡。 我大口大口地喘氣,心臟因為緊張而微微抽縮。歇了片刻,我正打算勒轉馬首回去,忽聽山巔之上隱隱傳來廝殺聲,我剛剛才落下的心頓時又被提了上來。未等想明白,忽見山頭一路流水似的沖下一群烏拉兵來,竟是一個個丟盔棄甲,哭爹喊娘地往山下狂奔。 我急忙勒馬轉到一塊大岩石旁藏身,這時山上大批烏拉兵疾速往下退,山上廝殺震天,穿著正紅、正白兩旗不同顏色甲胄的建州士兵分別從左右兩側包抄夾擊,山頂原先固守的士兵從正面沖了下來,領頭之人隱約可辨,正是扈爾漢與費英東! 我看得血脈賁張,這一刻完全忘記了害怕,竟興奮得手足微微發顫。 兵敗如山倒,從山上退下來的烏拉兵形如潮水般湧向平地,眼看向我這邊沖來,我無處容身,只得狠狠心催馬往後狂奔。 「啊!是個女的……」 「有個女的……」 「抓住她!肯定是瓦爾喀的女人……」 我慌了神,平時就不怎麼嫺熟的騎術此時愈發連三分水平都發揮不出來,沒跑多遠,便被烏拉兵團團圍住。 我驚愕地低頭,卻聽見底下一片低咽的驚呼,每一張面帶血污的臉孔都是同一種驚駭震撼的表情。我趁機使勁一勒韁繩,馬嘴險些被我拉裂口子,馬兒吃痛,抬起前蹄,暴躁地胡亂踢騰。站在我跟前攔路的四五個烏拉小兵,被馬蹄踢了個正著,慘叫著口吐鮮血跌出老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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