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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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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真哆嗦著腳下一軟,竟轟地癱倒,昏死過去,最後還是葛戴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一會兒兩名醫官急匆匆趕來,場面一度混亂。 問診、察看、針灸……一番緊張慌亂的作為後,孟古姐姐逸出一聲呻吟,呼吸漸漸趨向平穩。 我這才大大地松了口氣,卻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什麼時候起死死地攥緊了皇太極的手。十指交錯相握,我與他的手裡滿是濕漉漉的汗水。 「沒事了!」我摟著他僵硬緊繃的身體,輕輕拍他的背,「沒事了……她不會有事的……」說到後來,竟不像是在安慰他,而是在安慰自己。 「額……額娘……額娘……」孟古姐姐雙目仍是緊閉,眼睫顫抖,發白的嘴唇哆哆嗦嗦地反復輕聲念叨。 我心裡酸痛至極,一把抓過她枯瘦的手,跪倒在她床前,「你要什麼?你想要什麼?」 「額娘……額娘……」眼淚默默地順著她的眼角不住地滑落,「我想……回家……額娘……帶我……回家……」 皇太極偎在她頭前,哀聲呼喚:「額娘!你醒醒!你睜開眼看看兒子!」 我心陣陣抽痛,無語凝噎,好半天,我一咬牙,堅定地說:「我帶你回家!我帶你找額娘!」 一旁的大夫慌了神,「格格切勿造次!側福晉身子虛弱,絕不適宜搬動,更不可能遠行!」 我咬著唇,看著昏迷中不斷痛苦囈語的孟古姐姐,心亂如麻。 「好!我去想辦法!」我狠下心,猛一跺腳,轉身就走。 才沖出門,身後有人沖上來一把拖住我的胳膊,驀然回頭,竟是皇太極。 「你要去哪裡?」 我定定地望住他,「我還能去哪兒?」 「不要……去求他!」他眼裡有痛,一種受傷的、無助的哀痛。 我強咽苦痛,澀然,「除了這個,還能有什麼更好的法子?」 「東哥……」 「這是你額娘的心願,也有可能……是她最後的心願。」 抓緊我胳膊的那只手在顫抖,我輕輕推落他的手,他垂下頭,黯然神傷,「你可知,你要為此付出何等代價?你可知……他等你開口求他已經等了多少年?你可知……」 「我知道。」悲痛到極致,我竟能坦然笑出來,我最後用力抱了抱他纖細的身子,然後放開,「我都知道……沒關係,我不在乎,為了姑姑,我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孟古姐姐待我親如家人,我無法坐視不理,不能看著她含恨而終。 她太想家了!這個離家十五年、再也沒有見過親人的可憐女人,她想念她的額娘!她的親人! 她的思鄉之情我懂!那種想念著故鄉的刻骨之痛,我何嘗沒有? 也許我的心願無望達成,但至少……至少我能幫到她! 我能幫到她! 即使,那個代價高昂得將令我終身痛苦! 但我在所不惜! 雷聲隆隆,雨點粗暴地砸在湖面上。 荷葉被打得劈啪作響,微卷的殘邊在狂風暴雨中瑟縮顫抖。 已是夏末…… 已是一塘殘荷…… 恍惚間似乎還能清晰地回憶起那碧綠新嫩的荷葉,那鮮明奪目的花骨朵,嬌豔明媚的花枝在湖心開得是那般的絢爛。 然而時過境遷,盛夏的怒放早已變成此刻的滿目凋零,暗墨色的殘葉猶自頂著狂風暴雨苦苦支撐。 此情此景,讓人見之眼澀,一如……在鬼門關前飽受煎熬的孟古姐姐。 她也在撐! 撐著等待能見到從葉赫來人的那一刻…… 有多久了? 三十天?四十天?還是五十天? 努爾哈赤打發人到葉赫去通知孟古姐姐病危,請求她的額娘來赫圖阿拉見女兒最後一面,離現今到底已經過去多久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那一日,努爾哈赤冰冷的話語,冷漠的表情至今歷歷在目。 「知道。」 「你這是在求我?」他譏誚地揚起唇角,我從他眼中看到一絲殘忍的笑意。 身後不遠處,阿巴亥正在對鏡梳妝,事實上,由於我來得匆忙急促,竟是衝破了侍衛的阻撓,直闖寢室。當時我一心想找努爾哈赤,竟忘了這裡其實是阿巴亥的房間。 好端端的一場夫婦同床鴛夢,竟被我硬生生地打斷。 當努爾哈赤赤裸著身體,僅在腰間簡單地裹了一床被單,下床緩步走到我面前時,我能感覺到他淩厲而探索的興味,以及床帷內阿巴亥深惡痛絕的目光。 可是我管不了那許多,為了孟古姐姐,我管不了那些應有的避諱和顧忌。 「我求你……」我顫抖著軟聲,同時身子緩緩矮下,備感屈辱卻又無奈地跪倒在他腳下。 我原以為下一刻定會換來他得意的狂笑,又或者他會直接扛起來將我丟上床。然而,當我惴惴不安地渾身冒冷汗時,他卻什麼都沒有做。我盯著他光溜溜的腳背,心頭一片空洞和茫然。 過了好久,他忽然輕輕歎了口氣,蹲下身子與我平視,「你知不知道葉赫現在與建州關係緊張?」 我茫然地搖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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