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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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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替我報訊的奴才正躬身站在他身邊瑟瑟發抖。 我嚇得連忙縮頭,正打算趕緊閃人,裡面已傳來一陣腳步聲。面前的光線陡然一暗,頭頂有團陰影罩下,我縮著肩膀抬頭,正對上努爾哈赤一雙深邃的眼眸。 看來是我情報有誤,今晚果真並非是尋常家宴,事到如今,除了硬著頭皮上,已是別無他法。 「東哥給爺請安!」 「你怎麼來了?」 我涼涼地一笑,故意裝癡:「原來這裡是我不能來的!」低下頭,平靜地行了個禮,「那麼東哥告退就是了……」 「既然來了,又何必急著要走?」他沉著聲,忽然扳過我的肩膀,不由分說地將我拖進門。 踉蹌著跟上他的腳步,我心裡竊竊地笑,這可是你硬拖我進來的,不是我非要來的! 沿途經過皇太極身側時,我匆匆瞥了他一眼。那雙眼眸深沉幽暗,隱晦莫測,俊秀無比的臉上猶如覆著三尺厚的冰層。 「東哥!」一個陌生的聲音吃驚地喊出我的名字,我下意識地轉過頭,往聲源處望去。 竟然是他! 布占泰! 一別經年,再見他時,發現他已非當年那個鋒芒畢露的男人,俊朗的臉上多了一分沉穩內斂。 他怔怔地看了我一會兒,忽而唇角揚起,「呵,果然是你啊!」隨後轉向努爾哈赤,笑意更濃,「幾年不見,東哥真是愈發有女人味了。」 努爾哈赤摟著我的肩哈哈一笑。 我眉心一蹙,正想將他的狼爪拍掉,忽覺側面有到淩厲的目光朝我射來。 我抬頭。 然後,咧嘴大笑。 果然在這兒——烏拉那拉阿巴亥! 她就坐在主位邊上,穿了身緋紅色百蝶花卉紋妝花緞絲袍,許是方才喝了些酒,小臉由內向外透出一種水靈靈的嫣紅,一雙大眼睛明亮得猶如黑夜裡的星星。 「原來阿巴亥格格也在……」我嘴上這麼說著,眼睛卻有意無意地瞟了努爾哈赤一眼。努爾哈赤忽然斂起笑意,擱在我肩上的手微微用力按了一下。 「東哥……姐姐好。阿巴亥給姐姐請安!」她弱不禁風似的站起身,微微一晃,似乎已是不勝酒力。 好丫頭!前幾天還口口聲聲喊我「姑姑」來著,這會子突然就改了口,還一臉的騙死人不償命的忱摯友愛…… 要不是我跟她關係早就搞僵,差點就被她騙過去了。 我眼珠一轉,已笑著說:「妹妹客氣了。」伸過手去扶她。她原本正趔趄著要往努爾哈赤懷裡倒,被我這麼一攔,頓時僵在原地。 我的手在她右手腕上一搭,指尖觸到一件冰涼的硬物,低頭一看,卻是一串翠綠的碧璽手串,一共十八粒相同大小的碧璽翠珠,底下一顆碧璽佛頭相連,穿了三顆小東珠,再往下綴了個結牌,上嵌一圈鑽石,中間鑲了枚紅寶石。結牌底下又綴了瓔珞,穗子上仍是串了兩顆東珠,與碧璽一般大小。 我暗自冷笑,扶著她將她往努爾哈赤懷裡帶,「爺!阿巴亥妹妹醉了,您可得多多憐香惜玉才是!」 努爾哈赤抿著唇不說話,阿巴亥被我推向他懷裡的同時,他竟往斜邊上跨了一步,一把將我拉到身邊,摁著坐上了他的座位。 「你飯還沒吃,哪來那麼多廢話!」 我掩唇吃吃地笑。方才余光瞥及,阿巴亥險些摔趴到地上,若非她身邊的一個小廝見機動作快,她哪還能站在那裡,沖我橫鼻子豎眉毛的? 「啪!」 我驚訝得眼睛瞪得老大!阿巴亥竟然不思感恩,反手給了那小廝一巴掌,怒目而斥:「不長眼的東西!」 呵!什麼叫指和尚罵賊禿,我今兒個算是見識到了。她分別是罵我的嘛! 「阿巴亥,怎麼了?」布占泰沉聲問。 打罵奴才下人雖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是如此動靜,若非歌舞聲樂之音掩蓋住了她的叫聲,必將引來眾人矚目。 「額其克!這奴才……這奴才……」她那蓮花指顫顫地指著那小廝,眼眶裡竟已委屈得飽含熱淚,「他剛才對我……」 言下之意不言而明,布占泰沉著臉不說話,回過頭去看主人家。 努爾哈赤面不改色,徐緩地說:「來人!把這沒規矩的東西拖下去,砍去雙手!」 那小廝慘白著臉,待兩名侍衛過來拖起他,他嚇得渾身顫抖,淒厲地嗥叫:「格格……格格!饒命——爺饒命——主子——」 努爾哈赤無動於衷,滿屋子的阿哥們沒一個吭聲的,我只能求助地瞥向皇太極,卻發現他正低頭悠然地吃著菜,好似根本沒看見這裡發生了什麼。 那名小廝就像頭待宰的牛羊般號叫著被拖走,我心裡一顫,本能地便要站起來,可是肩上一股大力壓了下來。 努爾哈赤站在我身後,他的手仍搭在我肩上,冷峻的臉上毫無表情。 「你……」我肩膀一動,他俯下身子,漫不經心地在我耳邊低聲吐出兩個字:「求我!」 我一怔。他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不會忍心眼睜睜看著那狗奴才死……想我饒他,你便求我!」他的眼中閃動著殘忍的笑意。 眼看小廝已被拖出門檻,正歇斯底里地用雙手扒著門框做垂死掙扎,侍衛們將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掰開,他臉色慘白,表情驚恐淒厲。 「好!」我想也不想,立馬答應。 如果我的自尊能換回一條人命,我不會有半分的猶豫和顧惜,畢竟,那是一條真真實實的性命,無關貴賤等級。 努爾哈赤嗤地一笑,大聲說:「慢著!」 侍衛們停下動作,那小廝癱軟在地上,驚魂不定,「主子饒命!主子……」 「今兒個是我建州與烏拉再定姻親之好的日子,不能叫這狗奴才攪了喜氣。罷了,先拖下去杖責四十,拘起來容後發落!」 「是!」一干侍衛應了,將哭得已然脫力的小廝拖出門去。 我臉色稍緩,轉眼看阿巴亥,那張絕麗的小臉上竟透出一層怨氣,見我望來,隨即收起,仍是嚶嚶地拿帕子不住地拭著眼角。 真沒見過有哪個女孩子似她這般工於心計的!她與莽古濟同齡,可是幼稚的莽古濟跟她一比,簡直就像個被寵壞的小公主。 不由自主地,我回過頭來搜尋到皇太極的身影,遠遠地隔著人群望著他。我模糊地記起,以前在這個孩子的身上,也曾感受到低齡兒童的可怕和不簡單。 沒想到,這裡竟然還有一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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