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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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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戴早在房內弄妥一切,等著我們回來。我見她手腳比之前愈發麻利了,不覺大感欣慰。 「布揚古貝勒爺在西廂備了八阿哥的房間,隨行的奴才丫鬟已經全撥過去了,奴婢想問問爺的意思,您是現下就要歇了,還是等消了食再過去?」 皇太極悶著頭不說話,我坐在凳子上對鏡卸妝,從鏡子裡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不困的話就再陪我說會兒話吧。這裡不比費阿拉,你若是睡不習慣那也只得將就著了。」其實我也有認床的毛病,不過還行,不是很嚴重。 「爺?」葛戴乾巴巴地等著答覆。 皇太極卻一直沒吭聲。 「怎麼了?」我詫異地轉過身來,「今兒個怎麼不高興了?誰又惹你不痛快了?」 「你不覺得奇怪嗎?」他突然抬起頭來,眉心緊凝,「什麼思女心切,郁悒成疾,我一晚上都沒聽他們提起一點你額娘的事情。」 我正在摘耳環的手僵在半空,愣了好半天才艱澀地說:「也許,那也不過就是個托詞。」 「是啊,托詞……那用這個托詞誆你回來的目的又是什麼?」他語音一轉,我發現他表情肅然,眼眸中閃爍著冰冷的寒意,心中不由一凜。未待開口,他已冷笑,「今晚我睡在這裡,也不用在北炕上鋪褥子,我只和你一頭睡。」 見他說得如此慎重,我竟心跳加快,胸口有種透不過氣來的壓抑。他見我臉色難看,面色稍緩,輕聲說:「也許只是我多慮。」 我搖搖頭,心裡也有一種說不出的陰影籠罩下來。皇太極的話不無一定的道理,布揚古不會無緣無故地把我叫回來,單單只是為了省親如此單純。 躺下就沒敢讓自己睡實,眼睛雖然閉著,可耳朵裡卻格外清晰地聽到廊下的水滴聲,外屋葛戴的磨牙聲,以及窗外傳來的野貓淒厲的嘶叫。 這樣一直撐到四更天,聽到屋外悠遠的響過打梆的聲響,我才意識蒙矓地睡去,只覺得夢裡眾生顛倒,淩亂地出現許多張猙獰的臉孔。那些臉孔漸漸放大,清晰,最後匯成三張臉孔,一張是Sam,一張是有宏,還有一張竟是我平日裡看得最熟的臉——東哥。 Sam仍是一如既往地冷著臉,眉眼間卻透著一股輕蔑,我見他嘴角嚅動,似在對我說些什麼,偏又聽不清楚。正要追上去問他,眼前一晃,有宏沖了過來,驚惶失色地抓住我,厲聲問:「你怎麼還不回來?你要在那裡待到什麼時候?」 我想回去的!一直都想!我焦急地點頭,想拉住他解釋我的苦楚,可是眼前又是一花,竟是東哥從邊上淒厲地伸出手來掐住了我,「這就是你能取代我的原因?你有什麼理由能取代我?你的沉默無為,和我又有什麼分別?憑什麼老天要讓你來取代我?」 我想尖叫,被她卡著的喉嚨咯咯有聲,卻連一個音也吐不出來。 這個時候,Sam突然從她身後冒了出來,將東哥的十指一根根地掰開,東哥尖叫一聲,像個石膏像一樣在我眼前突然裂成了齏粉,飄散得無影無蹤。 「阿步!」Sam冷冷地看著我,目光中仍是充滿了不屑與譏諷,「這還是你嗎?這麼懦弱無能的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步悠然嗎?」 「不要刺激她了,你會害死她的!」有宏在邊上驚恐地大叫,「你明知道她只有努力熬過這二十年才能平安回來……她萬一行差踏錯一步,就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回不來就回不來……總比她現在這樣毫無主見,毫無生氣的強!她已經不是阿步了,回不回來又有什麼意義?她已經不是阿步了……」 我瞪大了眼睛,拼命搖頭!Sam在說什麼?為什麼我不是我了?我……只是想回去而已,想回到他們身邊而已。我做錯了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殘忍地對待我? 「阿步,記得要回來!要回來……」有宏仍是不斷地告誡我,「不要管太多,只要順其自然,只要熬過去……」 Sam突然揮手將有宏推開,有宏的影子漸漸變淡,最後竟化做了一縷青煙,在我眼前消失了。 「怎麼做由你!」Sam冷言,「只是失去自我後的步悠然,回來了又有什麼意義?」 Sam!Sam!Sam! 他緩緩退後,消失…… 然後場景倏然轉變,出現了許多張照片,就如同灑花一樣,從天空中飄落下來,一張又一張。我伸手去抓,它們卻又遽然飄遠。我認得那照片中的一幕幕場景,那些都是我親手用數碼相機精心取下,那些是代表著我作為步悠然存在過的最重要的東西…… 轟!一把火燒了起來,刹那間將這些照片化為灰燼! 我絕望地尖叫,心裡明知這一切不過都是夢境,拼命安慰自己不用害怕,不用擔心……可是我的心仍是抽痛難當,那些照片……代表著我曾經是步悠然的照片…… 我醒不過來,只能痛苦惶恐地徘徊在這一幅幅殘像之中,怎麼也掙扎不出。 「……東哥!東哥!」 身旁有人推我,昏沉間感覺被人在胳膊上使勁地掐了一把,我猛地睜開眼來。 一切虛像終於消失,望著床頂緋色的幔帳,垂掛的香囊流蘇在輕輕地搖晃,我長長地噓了口氣,心痛的感覺仍是消失不去。 「東哥!起來!」身邊那人焦急萬分地推我。 我側過頭,慢慢看清皇太極的臉,我一個激靈,翻身坐起,卻被渾身的酸麻疼得又倒了回去,「可是出什麼事了?」 「格格!」葛戴僅穿了件月牙白的襯衣,光腳趿著鞋,一臉緊張地站在床下,「可醒了,你方才被夢魘住了!咬牙切齒地蹬著被子,卻怎麼叫也叫不醒,真真嚇死奴婢了!」 我稍稍動了動,忍住酸麻的感覺坐了起來,皇太極隨手拿了墊子替我塞在背後。 「幾時了?」 「卯時初刻,再過一會兒天就要亮了。」葛戴倒了碗茶,扶著我喂我喝下。我潤了潤喉嚨,感覺氣順了些,只是心悸的感覺仍是揮散不去,緊緊揪結在心頭。 「天亮就好……」我噓了口氣,這才發覺自己渾身是汗,就連身上的襯衣也給汗水捂濕了。 皇太極取了帕子在我額鬢間仔細地擦拭汗水,我打了個哆嗦,只覺得熱汗被冷空氣一逼,身上冷得不行,於是便對葛戴叫道:「受不了,凍死我了,你讓外頭守夜的人替我燒些熱水,我需泡個澡去去寒氣。」 葛戴應了,胡亂地披了件衣服便出去叫人。皇太極將自己的棉被也裹在了我身上,關切地問:「還覺著冷嗎?」 我搖頭,「只是汗黏在身上難受。」話說完,便覺得眼前一眩,看東西竟有搖晃的感覺,我閉了閉眼,痛苦地說,「晚上沒睡好,這會子頭有些暈。」 話才說完,兩邊太陽穴上一涼,竟是皇太極將大拇指按在上面輕輕擠壓。 「好些了沒?」 「嗯。」 一會兒葛戴呵手跺腳地回來了,小臉凍得煞白,我心疼地斥責她說:「怎麼也不穿好了再出去……」 「格格!」葛戴哆嗦著,話也說不清了,「西廂……走水了,服侍八阿哥的那些個奴才丫鬟一個也沒跑出來……」她兩腿發軟,嘭地跌坐在腳踏上,肩膀劇烈顫抖。 皇太極從床上一躍而起,跳下床卻最終在跑到門口時停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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