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重紫 | 上頁 下頁
一五九


  四大護法恭敬立于兩旁,當年洛音凡修補天山通道,重紫便見過他們,是以都認得——鬼面人欲魔心是大護法,他的來歷倒有點神秘,從未聽人提過;披黑袈裟的法華滅是二護法,自西天佛祖座下叛逃出來的;三護法是王孫公子打扮的妖鳳年,據說本身是狐妖族的王子;四護法便是被逐出天山派的陰水仙。

  意外的是,一名白衣人始終負手立于欄杆邊,並不作禮,態度傲慢。

  雪白連帽斗篷,白巾蒙面,只露出一雙優美而深邃的眼睛,襯著長睫,泛著夢幻般的光彩。冷冷清清,卻透著氣勢;適中身材,又帶了幾分儒雅。

  妖鳳年笑:「恭喜聖君,再得一美將。」

  亡月道:「重姬,前聖君逆輪之女,今日起便是五護法。」

  任憑底下魔眾叩拜道賀,重紫只是呆呆地站著,入魔之後,她還是頭一次感受到這樣的震動。

  等到她回神,所有人都已悄無聲息退去,連同身邊亡月也不見了。

  白衣人這才朝她略彎了下腰,算是作禮:「恭喜少君,回歸魔族。」

  聲音果然是個男人的。

  重紫看著他半日,道:「是天之邪,還是慕師叔?」

  ***

  白衣人目中有滿意之色,語氣透著淡淡的讚賞:「少君好眼力。」

  「我只是認得你的眼神,」重紫無力地笑,「天之邪,慕玉,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你?」

  白衣人道:「天之邪乃是千面魔,千張臉都是真,亦或都是假。」

  重紫沒再說什麼,徑直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摘他臉上的白巾。

  「少君,」天之邪抓住她的手,「縱然聖君在世,也不能讓我摘下它。」

  「忠心的狗也有不聽話的時候麼,」重紫冷笑,改為掐住他的喉嚨,「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是你教唆燕真珠用夢靨之術害我,是你設計害得大叔以身殉劍,萬劫不復!」

  天之邪並無懼色,平靜道:「那柄劍上所藏之魔力,乃是前聖君留與少君的,當年仙門要淨化它,我不得已才為它尋找宿主,最終它選定楚不復,天之邪對聖君忠心耿耿,如今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少君,少君若要怪罪,我無話可說。」

  重紫驚疑:「你如何斷定我與逆輪有關係?」

  「少君乃是聖君之女,否則天魔令和聖君之劍絕不可能有反應。」

  「我的血並不能解天魔令封印。」

  「那是因為少君煞氣不足,時機未到,少君現在還不能算是真正的魔。」

  「逆輪並無血親,人人盡知。」

  「誰說的,」天之邪輕易掰開她的手,「當初天之邪受命潛入南華,就是為了裡應外合,一舉攻破通天門,助聖君成就大業,誰知聖君迷上水姬,那水姬是仙門中人,戰死在聖君面前,逼聖君立誓放棄,使得我多年謀劃功虧一簣。」

  「水姬?」重紫皺眉。

  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印象卻不深,分明是聽燕真珠她們隨口提起的,可見那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仙門弟子,誰也想不到她會和大名鼎鼎的魔尊逆輪聯繫到一起,逆輪竟為了她放棄野心?

  天之邪道:「通天門一戰,我們魔宮原是必勝,六界早就該入魔了,可惜聖君婦人之仁,才落得那般下場,幸虧他還記得使命,不忍拋棄臣民,死前曾暗示我有安排,我只猜到他將魔力封入劍內,必是後繼有人,多年來尋找無果,直到少君上南華拜師,顯露天生煞氣,我才開始懷疑。」

  水姬既死,逆輪不能違背誓言,失去愛妻,放棄野心,他那樣的人活著已無意義,卻又心懷不甘,所以南華戰前作了周密的安排——天心之鐵乃是通靈之物,他將一半魔力注入劍內,借劍靈替女兒掩飾命相,躲過行玄等人的蔔測,再以禁術封印天魔令,把一統三界的野心留給了女兒。

  「聖君離去時,已為少君作了最好的安排,讓你先嘗遍人間之苦,才能獨當一面。」

  「可惜我當年流落街頭,險些被餓死,」重紫冷冷道,「他雖生了我,卻從未養過我一日,教過我一日,護過我一日,他的所有安排都是為他自己,而不是為我,我沒有義務接受他的野心。」

  天之邪面不改色:「你不認他,但你必須認你自己,既已入魔,仙門不會再放過你。」

  「說的好,不愧是左護法,算計得清楚,」重紫「哈哈」一笑,握拳,「你費盡心機為我做這些,到底有什麼好處?」

  「成就你,」天之邪毫不遲疑道,「我險些就成就了你父皇,可惜他功敗垂成,能再次成就你,六界入魔,魔治天下,就是我畢生的願望。」

  「你不怕我殺了你?」

  「單憑少君現在的能力,要殺我還不夠,劍內魔力你並未完全得到。」

  「是嗎,那我要怎樣才能得到?」

  「待你修成天魔之日,」天之邪重新負手,轉過身去,「逆輪聖君的後人,我很期待。」

  ***

  天生煞氣的女孩,歷經兩世終於入魔,命運之輪幾經輾轉,還是照著既定路線在前進,先前人人提心吊膽,如今變作事實,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那一抹內疚也安慰性消失了,此事又與仙界最出名的一個人有關,眾掌門仙尊都不好說什麼,各自散去。

  重華宮,洛音凡站在大殿門口,神情莫辨。

  「你有何話說!」閔雲中沉不住氣,「當初我說不該收那孽障,你執意不聽,兩世煞氣不滅,你還幫忙掩飾,欺瞞我與掌教,如今惹出大禍,糊塗!」

  虞度道:「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是枉然,何況這並非全是師弟的錯,師叔與我不也看錯了人麼。」

  得意愛徒突然成魔宮奸細,閔雲中提起來就氣得臉青,半晌道:「我說這些,無非是為仙門著想,也沒有怪他的意思,怪只怪我有眼無珠,唉。」

  「天之邪號稱千面魔,法力高強,瞞過我們並不稀奇,師叔也無須自責,」虞度歎道,「其實仔細想來,他這些年也不是全無破綻,他不喜歡用劍,乃是因為他修的心魔之眼,攝魂術。」

  閔雲中道:「不論如何,那孽障已經入魔,就留她不得,眼下最好趁她尚未修成天魔,儘快設計除去,否則將來必成大患,六界危矣,音凡,你也明白這中間的厲害,須以大局為重。」

  洛音凡終於開口:「此事並非全是她的過錯。」

  閔雲中冷笑:「你的意思,她入魔沒錯,是我們的錯?」

  見他又要發作,虞度忙制止道:「那孩子說的不無道理,仙門在此事上有責任,但我們這麼做也是迫於無奈,她命中註定成魔,誰都冒不起那個險,如今既成事實,只有先想辦法對付了。」

  「是我造成,我自會處理,」洛音凡背轉身,淡淡道,「師兄請回。」

  ***

  來到魔宮半個月,重紫還是不太習慣這裡的生活規律,魔宮與仙界完全不同,就拿行走方式來說,簡單到無趣,只需靠意念移動,想去哪裡就到哪裡,除非對方設置了結界表示不歡迎。

  九幽魔宮位於虛天魔界極地,太陰之氣盛,黑夜比白晝要長得多,夜裡,魔宮反而更加熱鬧,並非想像中那麼死沉沉,有綠瑩瑩的妖火,也有藍瑩瑩的魔光,還有尋常的昏黃燈燭,歌聲樂聲不斷,那是妖鳳年與一干魔眾飲酒作樂,依稀竟比仙界更像人間。

  高臺,重紫斜臥榻上,望著底下星星點點一片。

  身旁魔劍傳來熱意。

  同是天生煞氣,那位從未謀面的有史以來最強大的魔尊,真是父親?

  重紫撫摩劍身,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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