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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大約半個時辰後,女孩又氣急敗壞順著原路回來了。原來前幾次被人捉弄,這回她特地留了個心眼,有意朝相反的方向走,哪知道人家並沒騙她,右邊當真是通往山陽,可謂弄巧成拙。

  黑斗篷男人居然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塊石頭,要不是大白天,只怕路人還真會將他當成塊大石頭。

  他似乎很疑惑:「我記得你是要去南華的?」

  聰明反被聰明誤,女孩羞慚,通紅著臉掩飾:「方才不慎聽錯了。」

  他沒有懷疑:「去南華拜師?」

  「嗯。」

  「我也順路。」

  女孩低低地「哦」了聲,不再多話,快步朝前走。

  男人的話不多,甚至沒有問她的名字來歷,無論她走多快,他始終跟在旁邊,步態悠閒像是出來遊山玩水的。

  女孩偷偷看了他幾次,最後目光落到那顆碩大的紫水晶戒指上,頓時心神一蕩,腦子開始恍惚,那美麗醉人的光澤,就像是個巨大的黑洞,要將人的神識吸進去。

  直到那只蒼白的左手縮回斗篷裡,女孩才回過神,心知被他發現,於是訕訕地主動找話說:「公子高姓大名?」

  「亡月。」

  「啊?」

  男人認真解釋:「死亡的亡,月亮的月。」

  名字真奇怪,女孩違心道:「公子的名字真……好聽。」

  「多謝你誇獎,」亡月笑道,「想過拜誰為師了麼?」

  女孩悄悄握了下手裡的劍穗,靦腆道:「南華的仙長們肯不肯收我尚未可知,怎敢想這些,只怕趕不及要去遲了。」

  亡月長長地「嗯」了聲:「去遲了才好,你會有個好師父。」

  女孩只當他安慰自己,抿嘴一笑。

  自此二人不再言語,默默趕路,大約再往前走了一個時辰,日頭已高,午時將至,雲端遙遙現出南華仙山的影子。

  真是仙山!女孩驚喜:「我到了。」

  轉臉看,身旁不知何時已空無人影。

  ***

  孩子們出發多時,山下大道旁車馬毛驢已少了一半,南華派選徒向來嚴格,沿途設了難關考驗,許多膽小的孩子都半途折回,大人們無奈,只好帶著他們陸續離開,趕往青華等處,剩下的神情既緊張又得意,偶爾再有一兩個哭著跑回來,立即便響起一陣歎氣聲和責駡聲。

  遠遠的,一個女孩自大路上跑來,由於低著頭看不清面容,穿著又不起眼,人們都沒有注意到。

  方才已在小溪邊洗過,臉上手上都乾乾淨淨,女孩儘量將自己淹沒在人群裡,喘息著,慶倖總算趕到的同時,也在暗暗盤算。

  仙尊們法力無邊,既然有心考驗,一舉一動必定都落在他們眼裡,須步步謹慎才是。

  不知道秦仙長回來沒有,他收不收徒弟?

  無論是誰,都會希望拜個有名的好師父,女孩也並非全無準備,她早已打聽過南華四位仙尊,紫竹峰那位最有名,卻是不收徒弟的,先就打消妄想;虞掌教座下弟子倒有出息,然而自秦珂之後,他便不再收徒弟了;天機尊者最好說話,拜入他門下也最容易,可惜亂世中,占算蔔測之技用處不大,何況聽說他待徒弟太寬,不是好事。

  思來想去,只剩最嚴厲的督教閔仙尊,門下弟子個個大有名氣,更有首座慕玉仙長,所謂嚴師出高徒,若能拜在他座下,爹娘想必也會含笑九泉了。

  這位仙尊身為督教,執掌教規刑罰,必定性情嚴厲,注重品行,喜歡謙遜穩重的人,此番要爭取入他的眼,定然要比別人更加規矩有禮,切不可冒失。

  女孩看看手裡劍穗,也並不抱太大希望。

  或許秦仙長已經回來,他既然主動出手相助,可見對自己印象不算太差,倘若閔仙尊他們都不願收的話,他肯不肯收自己呢?

  整理好衣衫,整理好思緒,女孩邁步走出人群,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不急不緩踏入前面山林。

  不遠處,一道黑影站在大石旁,周圍人們卻都看不見似的。

  黑斗篷下,半邊唇角勾起。

  「回來了。」

  ***

  南華主峰,數千弟子手執法器立于寬闊的主道旁,場面壯觀,氣氛莊嚴。六合殿內,高高的玉階上,三位仙尊並肩而坐,正是掌教虞度、督教閔雲中和天機尊者行玄,階下兩旁,幾十名大弟子肅然而立,鴉雀無聲。

  行玄手執天機冊,四下看了看,問:「秦珂那孩子怎的不在?」

  虞度道:「前日有消息說九幽魔宮的哭殺妖在陳州一帶作亂,我命他出去查一查。」

  行玄道:「那孩子可以收徒弟了。」

  虞度笑道:「他倔得很,意思是還要再安心修行幾年。」徒弟入門才二十年,來日方長,肯潛心修行是好事。

  行玄歎氣道:「自從掌教師兄收了關門弟子,這些年沒人與師叔和我搶徒弟,反而少了許多趣味。」

  這話說得閔雲中也忍不住抽了下嘴角,然後看著旁邊空椅子皺眉:「術法再高,無人傳承也是枉然,音凡又出去了?」

  虞度道:「去青華了,恐怕不會回來。」

  自洛音凡成名,紫竹峰術法便成了仙門公認最高妙的術法,二人難免擔心後繼無人的問題,然而洛音凡自己並不提起,卻是誰也不好開口。

  其實不只他們,南華上下幾乎人人都察覺到了,這些年,重華尊者除了正事極少開口,或是閉關修行,或是經常外出,行蹤不定,留在紫竹峰的日子少得很,以往再淡然,至少還有點人情味,現在是完全沒有了,真正的冷漠,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無心無情,無人能走近。

  閔雲中道:「你是師兄,該勸一勸,總不能任他這麼下去。」

  虞度苦笑:「師叔明白,我又何嘗不想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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