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紫(58)_蜀客_學達書庫

五八

　　慕玉阻止，「十道而已，不礙事。」

　　重紫擦眼睛，許久才低聲道：「是我害你受罰，慕師叔，你為什麼待我這麼好……」慕玉道：「你說呢？」

　　重紫搖頭。

　　慕玉拍拍她的額頭，微微一笑，「因為，你是重紫啊。」

　　重紫還是莫名。

　　慕玉輕輕將她自身上推開，再安慰幾句便催她回去，同時囑咐她少來祖師殿，以免被人看見告狀生事，重紫依依不捨離去了。

　　重華宮大殿上，洛音凡端坐主位，旁邊幾上放著盞熱茶，燕真珠在下面客位。生性大方的她此刻顯得十分拘謹不安，坐得規規矩矩畢恭畢敬，雙手緊扣椅子左右兩邊扶手，一副受寵若驚、隨時都準備要站起來回話的模樣。

　　尊者往常極少與弟子說話，更別提專程請弟子來紫竹峰做客了，可見是因為重紫的緣故，愛屋及烏。

　　茶漸溫涼，燕真珠兀自興奮，洛音凡也擬好了開場白，似隨口道：「我聽重兒經常念起你。」

　　燕真珠刷地站起身，回道：「蟲子……師叔天性單純，待人真誠，我很是喜歡她，所以走得近些。」

　　洛音凡點頭，「坐著說吧。」

　　燕真珠依言坐下。

　　半晌，洛音凡又問：「最近修行進展如何？」

　　老套的長輩對後輩的客套話，燕真珠仍聽得熱血沸騰，又站起來，「尚且順利，勞尊者記掛。」

　　洛音凡道：「若有疑惑，可以問我。」

　　尊者這麼關心自己？燕真珠激動得熱淚盈眶，連應了兩個「是」。

　　洛音凡示意她坐。

　　燕真珠重新坐下。

　　洛音凡交遊廣闊，經常會客，可是細細算來，這還是頭一次懷著特殊的目的與人套近乎，難免有些不自然，半晌又道：「成峰那孩子資質也還好，近年已有小成。」

　　成峰是燕真珠的夫婿，燕真珠再次站起來謙道：「尊者謬贊。」

　　洛音凡只得吩咐道：「不必多禮，坐著說話吧。」

　　燕真珠第三次坐下，心裡暗暗疑惑。

　　不對勁！向來少言寡語的尊者居然主動關心起這些瑣事，一改往日淡漠的形象，親切的態度怎麼看怎麼詭異，實在令人費解！當然她也明白，此番洛音凡專程找她絕不是想聊天，因此更加緊張——不愧是尊者，說話都暗藏玄機，就是揣測起來太困難了……這邊洛音凡說著些無關緊要的事，心內其實也很尷尬，自己幾時變這麼八卦了？

　　終於，他決定長話短說，鎮定地切入正題，「重兒是小孩子，這些日子纏著你，想必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弄清是為重紫，燕真珠反而松了口氣，擦擦汗，「尊者說哪裡話，重紫師叔很好。」

　　洛音凡道：「雖說重兒輩分比你高，但她年紀小，見識不及你多，有許多事是她不懂的，我平日太忙，還望你閒時能多指點指點她。」

　　燕真珠忙道：「真珠自當照應，謹遵尊者吩咐。」

　　洛音凡輕咳了聲，含蓄道：「或有心結，也要勞你指引，萬勿使她存了雜念，耽誤修行。」

　　解惑應該是師父分內之事吧，哪有讓徒弟找別人的？燕真珠聽得奇怪，只是不便多問，滿口答應。

　　洛音凡取過幾上茶杯，移開話題，「前日我聽說你在修分身訣。」

　　燕真珠答道：「正是。」

　　「修到第幾重了？」

　　「才到八重。」

　　「分身訣能修到八重已是不錯，可以暫且擱下，轉修其他術法，」洛音凡揭開杯蓋，隨口問，「目前所修何術？」

　　此話既出，擺明瞭是破例指點的意思，也算看在小徒弟的份兒上。

　　哪料到，本該興奮的燕真珠聞言卻面露尷尬之色，據實回答：「陰陽和合，房中雙修之術。」

　　洛音凡原本正將茶往唇邊送，聞言那手不由在半空僵了一僵，接著又鎮定地繼續，輕輕啜了口茶，再不緊不慢地將茶杯還原至幾上，面不改色，「罷了，你既忙於修煉，重紫的事不急，過些時候再說吧。」

　　再忙也不可能大白天雙修，燕真珠趕緊道：「其實沒什麼忙的，重紫師叔若……」洛音凡打斷她，「她近日修行甚緊，你且下去吧，有事我叫她找你。」

　　就這樣？他今天叫自己來就是喝茶聊天？燕真珠滿頭霧水離去。

　　空空的大殿最近顯得很冷清，所有東西都透著股子涼意。洛音凡面無表情站起身，揮袖撤去椅子茶几，走到寬大的書案前坐定，照常提筆處理事務。

　　「師父。」熟悉的人影匆匆出現在殿門外。

　　洛音凡點頭示意。

　　重紫連忙走進來，滿臉期待喜悅之色，「師父叫我？」

　　洛音凡將視線移回書劄上，避免與她對視，淡淡道：「怎不去修靈台印，要偷懶嗎？」

　　頭一次見師父有這種不淡定的神情，重紫疑惑地轉動大眼睛，「師父吩咐我早些回來，因怕耽擱，故而不去。」

　　察覺到她的注視，洛音凡鎮定道：「真珠近日修行甚忙，不要總去煩她。」

　　重紫「哦」了聲，瞟見旁邊那杯茶水已半幹，下意識就上前去取，「我重新沏……」瞬間，杯中茶滿。

　　重紫緩緩縮回手，愣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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