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紫(54)_蜀客_學達書庫

五四

　　「無視師命，擅作主張，這就是我重華的徒弟！」重紫不敢言語。

　　他語氣冷硬，「任性而為，連累首座弟子受罰，連累掌門弟子受傷，你可知錯？」

　　重紫咬唇點頭，眼淚簌簌下落。

　　洛音凡沒再像往常那般安慰她，徒弟為何跑出來，他當然清楚，總是雛鳥之心作怪，受了責駡，想必會委屈一陣，但她如今年輕冒失，做事不計後果，今番僥倖逃過，難保下次，倘若再心軟，不讓她知道教訓，一味縱容下去，將來只會害了她。

　　結界破除，昆侖派弟子們聞訊趕到，都在門外恭敬作禮，見狀，一名大弟子走上來想要求情。

　　洛音凡看他一眼。

　　無形中升起壓迫感，那弟子只覺頭皮發麻，再不敢與他對視，想好的話也不敢說了，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

　　幸好另有一名機敏的弟子上前，「敝派掌教有請尊者。」

　　洛音凡點點頭，沒看地上的重紫，徑直出門，「給我跪著，待回到南華，閉門思過一個月。」

　　水信台很快重新派了弟子值守，更加嚴密。洛音凡先去昆侖與玉虛子會面，青華宮卓耀以及蜀山派掌門等也在，都想不到萬劫竟知曉昆侖路徑與埋伏，事情過去，多說無用。玉虛子向眾人道慚愧，眾人紛紛安慰一番便散了，洛音凡別了眾人，立即到林和城，帶重紫啟程回南華。

　　其時重紫已經跪了三天，膝蓋失去知覺，險些連站都站不穩，從未受過這樣的責罰，身體上的疼痛不算什麼，心裡的委屈也不算什麼，令她惶恐的是，這幾天無論如何小心，洛音凡對她始終只是冷冷淡淡的，可見真的很生氣。

　　洛音凡也有些後悔，當時的意思，不過讓她跪兩個時辰，好明白教訓，哪知她真的規規矩矩跪了三天。

　　後悔歸後悔，心頭氣仍是難消。

　　小孩子任性，不知輕重，到頭來自己受傷，卻不知道家長才是最著急心疼的，果真越大越不懂事。

　　氣是氣了，然而瞥見她雙腿僵直勉強禦杖的樣子，洛音凡終究沒多責備，提前在一個小鎮上降落，打算找家客棧投宿。

　　午後的小鎮很熱鬧。

　　「我女兒長這麼美，賣二十兩是便宜你了！」……「臭娘們，敢背著我找小白臉！」……放眼四處，居然全是爭執吵嚷，哭聲打罵聲一片。

　　重紫緊跟著洛音凡，既詫異又不安，不知為何，進到小鎮，她就有種異樣的感覺，心中某些念頭似在蠢蠢欲動，加上旁邊兩個女人邊倚著門說話，邊色迷迷地拿眼睛看洛音凡，甚至拋起媚眼，最尊敬的人被這樣褻瀆，令她憤怒不已。

　　總之，小鎮的氣氛很不對。

　　洛音凡視若無睹，帶著她朝前走，卻沒有去客棧，而是進了一個舊巷子，停在一戶不起眼的人家門外。

　　開門的是對老夫婦，聽說二人借宿，都猶豫，「這……」布簾打起，里間走出一位仙姑來，素顏綠衣，恬靜如蓮花，手中藥籃盛著青青草藥，重紫一見她便愣住了。

　　她款款上前作禮，「雲姬見過尊者。」

　　洛音凡沒有意外，「此間無毒氣，我想著必是你在。」

　　卓雲姬微笑，「昨日路過，見此鎮異常，查探之下，才發現他們都染上了欲毒，所以借兩位老人家的住所煉藥。」

　　洛音凡點頭不語。

　　見他們認得，老夫婦放了心，連忙將師徒二人讓進屋裡坐，歎氣解釋道：「原先好好的，最近不知怎麼回事，一個個都變了，動不動就要吵要打，害得我們不敢出門，怕招惹麻煩，幸好仙姑說有藥可以治好他們。」

　　洛音凡看卓雲姬，「你自去煉藥，不必為我耽誤。」

　　卓雲姬一笑，果然轉身進去了。

　　老婦將師徒二人帶進個空房間，重紫連忙上前整理床褥，將杌子桌子擦乾淨，再出門打來一盆水，雖說有淨水咒，但她知道，洛音凡日常習慣拿水洗手。

　　見她這樣，洛音凡氣又不打一處來，「我要你學的就是這些？」

　　重紫低頭漲紅臉，她什麼都不會，不像雲仙子可以煉藥救人，只好做這些，「徒兒知錯，今後不會亂跑了，師父別生氣。」

　　洛音凡神色略好，「錯在哪裡？只是亂跑惹為師生氣？」

　　重紫有些無措，望他一眼，不安且疑惑。

　　洛音凡無力。

　　孩子，還是個孩子，做什麼與不做什麼，就是看他喜歡不喜歡，卻不明白他的要求其實再簡單不過，只要她知道權衡輕重，不任性而為，學會照顧自己保護自己罷了。徒弟屢次受傷，會讓他懷疑自己這重華尊者是否真有些名不副實。

　　該聽話的時候不聽話，受罰挨駡的時候偏這麼聽話了，說聲跪，就真跪三天，到頭來還沒弄清楚錯在哪裡，這徒弟就是上天派來氣他的！「下去吧。」

　　「師父……」「下去！」

　　小鎮欲毒蔓延，耽誤不得，卓雲姬連夜趕著煉製解藥。重紫因為洛音凡還在生氣，哪裡睡得著，有心進去幫忙，好讓他知道了高興，可惜她幾乎不會什麼術法，除了整理藥材，別的都插不上手，煉藥的時候就只好坐在旁邊發呆。

　　大約是這小鎮氣氛異常，重紫情緒極其低落。

　　雲仙子施藥救人，助他守護蒼生，她卻什麼都不會，這回又犯大錯。他從沒這麼嚴厲地罵過她，今後是不是也不再喜歡她了？

　　「尊者罵你，是為你好。」

　　重紫聽得一愣，許久才反應過來，原來師父生氣，她也聽見了。

　　卓雲姬面朝藥爐作法，輕聲道：「我都從未見過他生氣的樣子呢。」

　　重紫赧然，「雲仙子這麼聰明，菩薩心腸，怎麼會惹人生氣！」卓雲姬沒再繼續這話題，臉在火光裡顯得更柔美，「知道欲毒嗎？」

　　重紫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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