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紫(43)_蜀客_學達書庫

四三

　　重紫這幾年跟著習過字，正努力想要看個清楚，眨眼間那些金色小字忽然活了一般，紛紛脫離書卷朝她飛來，一個接一個鑽進了她的腦袋裡，身體並無任何不適，只是心頭一下子變得明朗，所有心法口訣都刻進了腦海般，熟悉無比，呼之欲出。

　　洛音凡收了帛書，「為師先使一遍與你看。」

　　旁邊守山狻猊聞言，立即自地上站起，精神抖擻，前爪伏地做出攻擊狀。上古神獸果然非同凡響，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想到第一次差點被它誤傷，重紫吐吐舌頭，往洛音凡身後躲。

　　洛音凡安然立於原地，只是身上開始散發出柔和的銀光，將二人罩住，隨著殺氣越來越濃烈，這光逐漸變得明亮。

　　就在狻猊咆哮著朝二人撲來時，銀光刹那間暴漲數倍，分外刺眼。

　　洛音凡不慌不忙抬手，猛地變為掌，隔空虛拍。

　　如同被什麼擊中，狻猊嗚咽著翻滾出去，撞上幾丈外的一叢紫竹才停住，半晌爬回來，委屈地伏在地上搖頭。

　　這麼厲害！重紫驚喜，伸手摸它的腦袋以示安慰，同時想起來，「那次我被風魔劫持，師父就是用它救我的。」

　　洛音凡道：「靈台印，本是借對方之力反擊，遇強則強，遇弱則弱，遇空則空，若對方無心下手，也就失去效用，是以通常不會誤傷人，你且試一次看。」

　　重紫默默想著心法口訣，照樣試了遍。

　　這回狻猊非但沒被彈出去，反而高高昂著腦袋，不屑地沖她哼哼。

　　洛音凡沒有意外，極天之術，本門規矩是得天仙之位方可修煉，小徒弟尚無根基，修習起來必定更加費力，「為師不在的時候，記得多習練，待為師回來，會考查你的功課。」

　　重紫答應。

　　洛音凡走了幾步，囑咐道：「須對方先動殺機，靈台印方能啟用，雖說算不得傷人，但若非危急時刻，最好不用，更不能外傳。」

　　「知道。」

　　「你留在這裡，與狻猊練吧。」

　　見他要走，重紫連忙追上去，「師父。」

　　洛音凡止步，回身看她。

　　重紫遲疑了一下，道：「師父此番去昆侖，是想從魔尊萬劫手上奪回魔劍嗎？我記得師父說過，當年三千仙門弟子就是在護送魔劍途中慘死的，救我的那位大哥可能也在中間，我想知道緣故。」

　　此事曾轟動一時，洛音凡並不瞞她，「十年前逆輪浩劫，魔尊逆輪率魔族攻上南華，我師父，也就是你的祖師，在此之前已遭暗算，修為大折，他老人家勉力支撐，險勝逆輪，仍傷重而亡。」

　　重紫道：「看來魔尊逆輪也沒傳說的那麼厲害。」

　　洛音凡搖頭，「逆輪是魔族有史以來第一位修成天魔的魔尊，他重辟魔宮，吞併妖界，最終攻上南華。他所以會敗，是因為在那一戰前夕，他已將一半魔力封入了逆輪之劍。」

　　重紫驚訝，「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洛音凡道：「逆輪乃天魔之身，那劍既有他一半魔力，便會自行尋找宿主，無論誰得到，都難免禍亂六界。」

　　重紫想想仍是不解，「可他要是保存魔力，勝了那一戰，摧毀六界碑，六界就是魔的天下，哪裡還用得著遺劍禍亂？」

　　洛音凡沒有回答，「此劍魔氣甚重，仙門無人修成鏡心術，不能淨化，因此派出三千弟子護送它去昆侖，冰封於昆侖山底，由昆侖教守護。直到三年後，西方佛門送來無方珠一粒，掌教與各派掌門商議決定，仍由當初那三千弟子去昆侖取劍，護送回南華，欲行淨化，誰知中途出事，三千弟子一夜慘死，逆輪之劍被盜走。」

　　慘死的三千弟子裡就有神仙大哥！重紫握拳道：「盜劍的是魔尊萬劫？」

　　洛音凡道：「傳言如此。不到一年，萬劫就修為大增，成為魔尊，必是得了劍上魔力的緣故，但此事他始終未曾親口承認，何況……」他忽然打住，正色道：「重兒，成魔與不成魔，只在我們一念間，心無邪念，縱邪魔亦無可奈何。萬劫這些年殺人如麻，姑且不論當初那三千人命，他都已經入了魔，理當受懲。而你，不忘恩人是好的，但也要記住，報恩沒錯，一心報仇卻會令你心生偏執，那是心魔。」

　　聽他這番話，重紫心中豁然開朗，「師父教誨，重兒明白。」

　　洛音凡點點頭，轉身便走。

　　「師父。」

　　「還有何事？」

　　「師父這次去昆侖，什麼時候回來？」

　　「少則三月，多則半年。」

　　重紫沉默半晌，道：「魔尊萬劫很厲害，師父……當心。」

　　洛音凡應了一聲。

　　重紫喃喃道：「我真的不能跟師父去嗎……」長而濃密的睫毛顫動，可能是沾染了林間雲氣的緣故，看著有點濕，也就顯得格外黑。

　　見她這模樣，洛音凡歎息。

　　往常出行幾乎都是師徒二人一起，極少分開，如今將她獨自留下，也有一絲不舍的。但雛鳥不能總躲在羽翼下生活，將來煞氣淨化，終歸還是會從重華宮走出去，小徒弟這般依賴他，對她來說不是好事。

　　「用心修煉靈台印，切莫讓為師擔心。」他淡淡地丟下這句話，轉身離去。

　　潔白廣袖被風吹開，在紫黑色竹竿之間飄蕩，終於消失。

　　重紫呆呆站在原處，一副要哭的樣子。

　　第二日清晨，洛音凡果然啟程赴昆侖，且不讓她送。重紫站在紫竹峰頂望了半日，怏怏地回到竹林，與狻猊修習靈台印。話說這靈台印，不愧是極天之法中的上乘防禦術，重紫天分再高，無半點兒根基，修習起來也困難得很，收效簡直比蝸牛還慢。守山狻猊受了囑咐，大概是平日裡太寂寞的緣故，居然興致勃勃地陪她練了近半個月，可惜進步仍是不大，虞度與閔雲中也不來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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