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紫(26)_蜀客_學達書庫

二六

　　昆侖君面黑如炭，高大威嚴，卻娶了位光彩照人的妻子昆山玉仙。方才玉仙子趁人不備，取了碟果子放至丈夫面前，昆侖君仿佛沒看見，仍舊坐得端端正正，既不看她，也不說話，只是那雙嚴肅的丹鳳眼中泛起了一絲溫柔而會心的笑意。

　　一時之間，重紫竟再無食欲。

　　幾位掌教、宮主過來與洛音凡招呼，卓耀也來了，見到他，眾賓客紛紛起身，舉杯道賀，卓耀連連稱謝，又謙遜一番，飲了幾杯酒，賓客們這才重新歸座。

　　卓耀剛剛落座，便笑著勸洛音凡飲酒。

　　洛音凡亦不推辭，陪飲一杯，隨口道：「怎不見雲姬？」

　　卓耀歎道：「她逗留凡間數年，至今未歸，想是連我的壽辰也忘記了，沒個信回來。」

　　洛音凡道：「雲仙子心系百姓，廣施仙藥，濟世活人，本有西方菩薩心腸，亦是在為宮主添福積德，可算作最好的壽禮。」

　　卓耀笑道：「我這個妹妹向來如此，她往常總是念叨多年未見尊者，前日我送信給她，特地提起說這回尊者要來的。」

　　洛音凡道：「她能如此，我已很高興，何必非要見面。三年前魔族狐毒肆虐，我路過青州，曾打算順道去看她的，只是後來不巧耽擱了。」

　　「叫她知道，又要高興一陣。」卓耀說著，忽然發現什麼，轉臉問旁邊弟子，「昊兒呢？我叫他先出來代為招呼貴客，如今遲遲不見，冷落客人，成何體統！」「方才還曾見到的，」那弟子剛說了這句，忽然抬臉道，「少宮主來了！」遠處，一名華服少年正朝這邊走來，一路彬彬有禮地朝旁邊賓客們行禮問候，舉止大方，笑如春風，透著幾分爽朗與倜儻。

　　別人尚可，重紫看到那人，險些被果子哽住。

　　第九章

　　卓雲姬私下去找小丫頭比試，耽誤了時間，此番來遲必定要受責備。卓昊打定主意好好表現討父親歡喜，只管與眾人賠笑招呼，卻沒留意，一旦他走過，所有人都換了副古怪的神情，望著他的後背，仿佛看到了極其好笑的事。

　　他徑直走到卓耀面前，拜伏於地，朗聲道：「孩兒拜見父親！」這一拜，周圍賓客弟子們紛紛轉臉，極力忍耐。

　　兒子被人捉弄，卓耀尷尬之餘，好氣又好笑，也忘了追究他來遲的緣故，呵斥道：「這麼大了還與人胡鬧，穿成這樣出來會客，成何體統！」罵來遲也罷了，可說到裝束，卓昊自認是得體的，聞言不由莫名其妙，忙低頭檢查幾眼，滿臉疑惑道：「後日才是父親壽辰，我想著還早，所以未曾換新衣，有何不妥？」

　　卓耀再也撐不住，笑駡：「被人作弄了尚不自知，在這裡丟人現眼，還不去換過！」卓昊反應也不慢，立刻發現問題出在背後。他到底學過術法，很快明白怎麼回事，頓時又羞又惱，臉漲得通紅，繼而轉青，眼睛瞪著席上那小人兒，險些噴出火。

　　重紫只當沒看見，往洛音凡身上挨過去。

　　被一個不會術法的小丫頭捉弄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且對方是客，卓昊到底不好鬧出來，只得忍氣吞聲，起身退下。堂堂青華宮少宮主當眾丟這麼大臉，想來一時也不會再出來了。

　　卓耀轉向洛音凡，「犬子無能，見笑。」

　　看到那只熟悉的大烏龜，洛音凡就已察覺不妙，隱約猜到了些，加上身旁人一個勁兒朝自己懷裡縮，那烏龜是出自誰的手筆，答案就很明顯了。

　　淘氣捉弄人就罷了，偏還用冰台墨，別人想幫忙也幫不上，這個頑皮的小徒弟！洛音凡尷尬，低頭看重紫一眼，有責備之意。

　　重紫嘟起嘴，小聲說：「他先欺負我。」

　　洛音凡雖不似行玄專門蔔占天機，但尋常小事還是能料知一二，弄明白之後也覺得好笑，低斥，「此事固然不全是你的錯，可你害得卓小公子當眾失禮，終是過分，還不與宮主賠禮！」重紫委屈，「我又不知道他是誰。」

　　見她鬧小孩子脾氣，洛音凡只得親自開口，「管教不嚴，宮主恕罪，下去必定責罰她。」

　　卓耀也已料知，反倒笑起來，「小孩子頑皮，何必認真，總是犬子胡鬧失禮在先，正該受點教訓。尊者這徒兒很是乖巧，我這壽星來說個情，免了她這頓責罰吧。」

　　洛音凡尚未開口，重紫已笑嘻嘻道：「多謝宮主伯伯。」

　　卓耀笑道：「好機靈的丫頭，不如嫁來青華宮，給伯伯當兒媳婦如何？」

　　剛剛才整過卓小公子，哪裡還敢嫁給他，再說她才不想離開師父！重紫紅著臉，毫不遲疑地響亮拒絕，「我才不要！」這話極不客氣，可被她小孩子說出來，眾人只覺有趣，卓耀忍笑問：「為何不肯？莫非我們青華宮不好，還是嫌昊兒太笨？」

　　重紫瞟瞟洛音凡，臉更紅，「我要陪著師父。」

　　這回不只卓耀，連同旁邊幾位賓客都跟著笑起來，「尊者收的好徒弟，孝順！」洛音凡亦松了口氣。

　　明知是玩笑話，但真說對上了，也是件為難的事，天生煞氣何其危險，自然不能應承，可卓耀並不清楚緣故，當眾拒絕未免令他失了顏面，有傷交情。

　　小插曲剛過，忽然有人來報，「雲師叔回來與宮主賀壽！」卓耀正拉著重紫問她愛吃什麼，聞言拊掌，「這丫頭總算知道回來了！」遠處，一片白雲飛來。

　　雲朵緩緩降下，上立一位綽約動人的仙子，眉如春黛，眸如秋水，翠帶飄拂，環佩光彩。

　　神態大方，婉約而不嬌氣。

　　遊仙霞帔織女裙，身態輕盈，如同白雲托著一片綠葉，纖美的手上提著只藥籃，籃裡盛著青青草藥。

　　賓客們無論男女，皆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眼底盡是欣賞贊許之色。

　　卓雲姬右手提起裙擺，飄然走下雲頭，伏身作禮，朱唇輕啟，輕柔的聲音聽得人身心舒暢，「雲姬特來給哥哥拜夀，祝哥哥仙壽無疆。」

　　卓耀示意她起來，「尊者在這裡。」

　　青青柳枝如煙如霧，熟悉的身影端坐其中，期盼已久的人就在面前，卓雲姬豈會不見，聽兄長這一說，果然上前作禮，壓抑住心中喜悅，望著他，「多年不見，尊者安好？」

　　洛音凡點頭，「尚好，仙子行走凡間，亦當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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