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沉醉 | 上頁 下頁 |
七〇 |
|
所有的記憶止於那一夜,他握著劍,表情森冷,她的生命一夕天翻地覆,自此,她不再寫下任何東西,只留空白。 如今想來,一直是自己太幼稚,以為只要奮不顧身地去愛就可以,卻不知有時僅僅相愛是根本不夠的。她對他有情,他亦對她用心,只可惜人生從來不是只有愛恨兩個字那麼簡單,他愛得步步為營,她恨得力不從心,而過去偏偏如影隨形,糾纏成最堅牢的桎梏。這一場驚心動魄的相逢,會讓彼此用一生銘記,卻註定無法平淡相守。 他看透了,所以他放手。 她再也不必逃到異國他鄉,逃到別人的懷裡,她應該像他一樣灑脫,從容,慶祝自己重獲自由,從此不再念念不忘,耿耿於懷。 在這一路南下的馬車裡,她終於放聲痛哭,不能自已。 霜湖的桃花,依舊豔若當年。春風微涼,吹起一陣花雨。這樣的季節,愛與恨同時收割,傷痛的情感化作片片粉豔在空中翻飛,最終輾落成泥。 獨自走在樹下小徑,依然會想起那一年,自身邊騎馬飛馳而過的那個黑衣男子。 順著兒時的回憶向前走,竹屋早已不在,遠遠看見的是白牆青瓦,江南特有的清幽小院。她忽然有些好奇是誰會如師父一樣屬意於此,於是站到門前,輕輕叩響。 「誰呀?」門緩緩打開,探出頭來的,是個大約年過半百的老人,臉上有道深長的刀疤,自眉間一直劃到右頰。 她有些疑惑自己為何對眼前的人覺得面熟,那人卻是滿臉激動之色,眼裡甚至溢出淚花,驚訝道:「郡主?」 她聽到他的聲音,一下怔在原地,過了許久才訥訥道:「曹管家?」 「是我……是我……」曹管家已經激動得不能成言,只顧著拉她進門。 她的意識仍處在震驚階段,於是一味地跟在他後頭,心卻怦怦直跳,仿佛有什麼東西要破繭而出,但卻又令她如此忐忑不安,喉嚨緊澀。 裡屋裡有一個人正躺在軟榻上,她一步步地走近,目光緊緊地盯住那個人的背影,那人聽見腳步聲,緩緩轉過頭,身體瞬間僵住,眼裡是震驚,是不敢置信,最後,慢慢變成欣慰。 他望著驀然掉淚的她,喉嚨也跟著哽住,臉上卻笑起來:「醉兒。」 非常虛弱的聲音,卻那麼熟悉。 就像那一天在王府門前,他笑容溫暖和煦,望著她說——快進來吧,外面風大。 「爹。」她輕喚,淚如雨下。 六十一、意到濃時怎忍棄 「過來,」陸珣招手,把她叫到跟前細細打量,然後皺眉:「怎麼比我這個病人還瘦?」 沉醉抹掉眼淚,眼裡還滿是驚喜:「爹,我以為你死了。」 陸珣一笑:「我這條老命前幾天差點就沒了,不過現在總算否極泰來,還能見著你。」 沉醉又是一驚:「前幾天?」 不等陸珣回答,曹管家已經搶著開口:「王爺的傷一直沒好透,那幾天忽然傷情轉惡,生命垂危,連蕭公子也說無能為力了。」 陸珣不悅道:「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再叫我王爺。」 曹管家愧然點頭。 沉醉卻沒注意到他們說什麼,驚喜地問道:「師父也在嗎?」 「在。」清潤的聲音似春風般和煦,吹進她的耳裡。 她轉頭,看見記憶裡卓絕的身影立在門前。 蕭沐看著她,溫和微笑:「怎麼長大了反而愛哭了?小時候你可是嘻嘻哈哈頑皮得緊。」 她被說得又哭又笑,只好一跺腳,撲進他懷裡。 蕭沐拍著她的背,無可奈何地一笑:「你想知道你爹是怎麼轉好的嗎?」 「誰知道啊,你藏著靈丹妙藥,也不早點用。」她嗔怪。 「這藥我可沒有,只有一個人有。」 「誰?」她疑惑地抬頭。 蕭沐的身後,走出一個人。 「娘。」哽咽出聲,她的眼淚又一次掉下來。 應霜一身白色衣冠,卻已是作書生打扮,清冷飄逸之姿不減,但神色間卻多了幾分柔和。 「醉兒。」她喚道,聲音也微啞。 沉醉怔住——娘竟還俗了麼?出家還俗墮地獄,要有多大的勇氣,能讓一個世外之人做此舉動? 可她的眼裡,卻是無怨無悔,只清晰映著兩個人的身影,一個是自己的女兒,一個是心愛的男人。 意到濃時怎忍棄,情到深處無怨尤。 她的心,忽然酸澀難當。 應霜拭去她的眼淚,輕輕問道:「他怎麼沒來?」 「誰?」沉醉愣住,旋即明白過來,心裡一片清明。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麼?他親手殺爹,只是苦肉計,暗中卻將他送到江南療傷? 忽然就想起,那天在驛站,他看到飛鴿傳書後那慘然的神情,那個絕望的擁抱。 「師父,前幾天爹臨危時,你可有傳信給楊恪?」 蕭沐點頭,她頓時明瞭,不由苦笑。 其實,他原本是要帶她回來的,只是那封信,毀滅了他一切希望。 「醉兒,」陸珣望著她,「別再怨他了,要他殺我也是我要求的,他只是太清楚你冒失的性子,又不願真的殺了我,才把一切都自己擔著,受了不少苦。」 沉醉點頭,淚水卻一顆顆地滑落,心口不可抑制地疼痛,想起那時候,他是以怎樣的心情對她說出那些狠話,又是以怎麼的心情面對她的恨意和冷漠?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