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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四十、人生何處覓多情(一)

  辛遠秋自沉醉帳裡出來,便看見楊恪遠遠地站在那等他。

  「傷勢如何?」待他走近了,楊恪問道。

  「閃避得及時,臉上擦傷了,用上好的藥可以平滑傷口,但以後留下一道淺痕是難免的。」

  「她如何?」

  辛遠秋知道他是指沉醉,便答道:「她自然是極為氣憤,嚷著要找周重元算帳。」

  楊恪皺眉:「她也看出來了?」

  「那時候承軍死的死,逃的逃,就算有箭來,也及不上射程,單是看燕華臉上的傷口,就知道那箭向是反的。不過,周重元這個舉動破綻太多。」

  「如果是苦肉計呢?」

  辛遠秋看著他:「如果燕華真是奸細,為了洗脫嫌疑不顧自己的容貌,這個女子的心真狠。」

  楊恪沉默,往前走去。

  「你去找周重元?」辛遠秋叫住他。

  他腳步頓了一下,點了點頭,然後離開,腳下的步子更加堅決了些。

  沉醉盯著燕華的臉,表情鬱悶。

  燕華被她看得一笑:「不礙事了,就是一個小傷口而已。」

  「可那是臉上啊!」沉醉激動,「早知如此,我寧可自己身上被射個窟窿也不要你替我遭這份罪!」

  燕華板臉:「陸姐姐說什麼混話,今天若不是你,南軍多少條人命就沒了,更別說你對我的那份恩情,就算今天我搭上一條命,我也不怨,更別說這臉上的小傷!」

  沉醉愣住,看著她一時間又是感動又是慚愧,可心頭那股氣焰卻更甚,於是編了個藉口出門,一出去便直接朝周重元營帳奔去。

  「既然侯爺願意開誠佈公,我也不必再遮掩,」周重元陰沉地看著楊恪,「我也是逼不得已,那個陸沉醉,實在欺人太甚。」

  「她行事素來魯莽,但如今六王已死,以大局為重,還請大人高抬貴手,楊某一定保證您的安全。」

  「侯爺是為公還是為私?」

  楊恪迎著他半信半疑的目光:「楊某的初衷,一因為她是六王的女兒,二因為她是蕭沐的弟子,從始至終,楊某心裡只有亡妻一個人,若能輕易動心,又何必獨身十年?明人不說暗話,就算來日對待劉大人的千金,楊某可以給她身為侯爺夫人所能擁有的一切,但也只能止于夫妻之禮。」

  「此番城府,果然是行大事之人,」周重元有些震動地看著他,口氣已經帶上些許諂媚:「侯爺的意思,可是允了之前劉大人的聯姻之意?」

  楊恪回他淡淡一笑:「有何不可?」

  「識時務者為俊傑,」周重元笑道,「兵部的天下,非侯爺莫屬!」

  「那就有勞周劉二位大人照應了。」楊恪頷首,眸色越發地深沉。

  帳外,是一個倉皇奔離的單薄身影。

  沉醉進了帳,只在門口默默站著,似有心事,燕華有些驚訝,笑著問道:「不是說替我拿簫譜麼,怎麼空手而回啊?」

  沉醉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緩緩地走到她面前坐下,臉色慘白如紙,渾身顫抖。

  燕華大驚,握住她冰冷得嚇人的雙手:「怎麼了?」

  沉醉覺得心中無限淒苦,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是不停地搖頭,眼淚抑制不住,瘋狂如泉湧。

  那些傷人的話語,在她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回蕩,她一直以為,就算從此再無牽連,他至少是曾經喜歡過自己的,但他卻說他沒有,從來沒有,以往種種心醉情迷的瞬間,只不過因為她是六王的女兒,蕭沐的弟子。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原來當日在酒樓,他是真的要拒絕她,她居然信了他絕不再娶的鬼話,她居然不知廉恥地出關來找他!當她為他飲下毒酒的時候,他心裡是怎樣想的?當她在那個雪夜追上他表明心意,當她不顧自己的安危出現在甯遠時,他又是如何看待她?她那些可笑的情意呵——他從頭到尾根本就不稀罕!

  這一擊太痛太痛,痛得她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她以為主動放棄,不再掛念,就可以不必再為情所苦,卻發現自己原來如此地幼稚可笑。

  過了許久許久,她才抬起頭,擦乾臉上的淚痕,一雙恍惚的黑眸望著燕華,低低地問了一句:「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然後絕望到希望一切都只是一個夢?」

  燕華一愣,隱約明白了她為何如此傷心,她輕歎了口氣,落寞地一笑:「如果連喜歡的資格都沒有,絕望也會成為一種奢侈。」

  沉醉聽出了她語氣裡的痛楚,怔忡地望著她,失了言語。

  燕華拉過她並排躺在榻上,輕輕哼起一首歌謠:

  「落雨不怕
  落雪也不怕
  就算寒冷大風雪落下
  能夠見到他
  可以日日見到他
  如何大風雪也不怕
  我要我要找到他
  去到哪裡也要找他
  有誰有誰見過他
  有誰有誰提起他
  你若遇著了他
  請你告訴他我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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