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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探子已飛身下馬:「駙馬爺,南軍進林子了。」

  「傳令下去,我們跟著進。有人接應又如何?我就不信他們能逃出我的手掌心。」說話的人冷冷一笑,輕蔑地看向遠處的點點火光,正是承宛守軍統領榮穆,也是承宛大公主的駙馬。

  「停!」程三沉喝,傳令下去,轉眼間八千人都靜止不動。

  「火光怎麼突然滅了?」楊無憂看著遠方,發出每個人心裡的疑問。

  周遭一片異常的安靜,靜得有些詭異,只有身後的胡楊林傳來風穿過的嗚咽聲,黑沉的夜色下,刀劍閃著淩厲的寒光。

  每個人的臉色都是一片肅穆,空氣裡有種一觸即發的味道,但在某個未知的時刻到來之前,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著。

  「駙馬爺——」榮穆身旁的一個將領開口,聲音似乎因為緊張而異常變調,「我們好像在同一個地方打轉。」

  榮穆抿緊唇不答話,目光一遍遍地掃視周圍的環境,表情因為不置信而帶上一絲扭曲。

  他拔出長劍,狠狠在一棵楊樹上砍了一下,策馬奔了出去。

  過了一杯茶的時間,當他再看見那個自己砍下的印記,頓時全身冰冷。

  北岸這片本來承軍十分熟悉的胡楊林,此時卻是莽莽無邊,怎麼也走不到頭,本來緊緊跟住的南軍,不知何時也失去蹤跡。

  承軍開始騷動起來。

  「是陣法!南軍也用了陣法!」不知誰淒厲地喊了一聲,所有人的恐懼都爆發開來,原本整齊的隊形開始紊亂,有一部分人開始往各個方向奔跑。

  突然間兩側的林子均是一片明亮,那火光裡映著的分明是刀光劍影。

  奔向兩側的那些承宛士兵看著眼前仿佛從天而降的南軍,一時之間都是嚇得呆若木雞,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已成片地倒下。

  程三他們回頭看向火光沖天的樹林,先是不解,直到看到熟悉的戰甲服色時,紛紛叫出聲來:「是咱們的人!」

  「程三!你還等什麼,還不快殺過來!」樹林裡邊,一個熟悉的身影砍倒了一個承宛兵後叫喚著。

  「齊森!」程三大喜,嘴裡喊著那人的名字,人已拔刀沖了上去,轉眼間手起刀落,已經撂倒幾個。

  南軍兩邊人馬一會合,承軍如甕中之鼈,頓時兵敗如山倒。

  「侯爺!承軍……大敗!全軍覆沒!」南軍的探子從河岸飛馳而來,跳下馬激動得連聲音都是顫抖的。

  「好!傳令下去,今夜就準備慶功宴!」向來喜怒不輕易形于色的楊恪,也朗笑出聲。

  「這次真的多虧你——」帶笑的俊顏看向身側的沉醉,卻在看到她有些勉強的笑意後凝住了表情,「怎麼了?」

  「轉眼間,就有近三千條人命因為我沒了……」第一次見識到戰爭的可怕、生命的脆弱,而這一切,都因她而起——強烈的罪惡感讓纖細的手指緊緊握起,關節都微微泛白。她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

  「醉兒……」楊恪的喉嚨突然有些哽住,她本該是溫室裡的花朵,靜靜享受屬於她的陽光雨露,都是他,讓她純淨的天空染上腥風血雨。

  溫暖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深深地黑眸盯住她:「醉兒,如果今天你不這麼做,死的很可能就是南昭的八千人……包括無憂,戰場從來都是讓人無從選擇的,要麼殺人,要麼被殺,更何況今天的情勢,連我都阻止不了,大家壓抑了這麼多天,心裡都憋著一口氣,如果不泄出來,軍心難定。」

  沉醉抬頭看他,他這樣的冷靜,這樣的理智,近乎到可怕的地步,究竟是怎樣的環境,才練就他的鐵石心腸?

  第一次覺得,他們好像是來自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心頭忽地就茫然起來,她不顧周遭人的眼神,緩緩伸手環住他的腰,幽幽的聲音飄在空氣裡:「楊恪,為什麼我有種感覺,雖然我們這麼近,但你又好像離我好遠?」

  昂藏的身軀在聽見她的話語後,突然一僵,楊恪低頭看著緊緊環住自己的那雙手,想握住,猶豫間喧鬧的聲音由遠而近,他的手抬了抬,還是無聲地放了下來。

  「痛快!痛快!總算是出了憋了這麼多天的這口鳥氣!」一行人走了過來,程三人還沒到,聲音就遠遠地傳來。

  「榮穆這廝死不瞑目——」看見站立面前的兩個人,程三連忙行禮,「侯爺,這次程三無用,拖累大家了!」

  「不能怪你,是我們起初輕敵。這幾天也難為你了,讓兄弟們都先去好好洗個澡,換身清爽的衣服來慶功吧。」

  「好嘞!」程三視線一轉,看見沉醉,黝黑的臉上浮現一絲羞愧和感激,「郡主,這次多靠你咱們才能撿回性命,還反敗為勝,大恩大德,程三沒齒難忘。以前多有得罪,還希望你大人大量,別記在心上。」

  沉醉看著他,溫婉一笑:「程大哥客氣了。」這個程三,雖然脾氣暴了點,但憨直可愛,人還不錯。

  程三聽見她堂堂郡主的身份喚他大哥,胸口一陣激蕩,一時愣在那裡無言以對。

  「行啦,快去把你這身臭烘烘的衣服換掉,滿臉血汗的,也不怕把人姑娘家嚇到。」辛遠秋看不下去他這副傻樣,拍拍他的肩膀提醒道。

  「噢……」程三的黑臉又紅了紅,轉身大步走開。

  沉醉看著他逃命似的背影,不由得笑出聲來,連楊恪也淡笑搖頭。但笑意還未及眼底,他抬眼掃視人群,已換上嚴厲的表情:「無憂呢?」

  底下人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答話。

  楊恪鼻中發出一聲冷哼:「他最好能躲我一輩子,慶功宴他也不必來了,反正連死都不怕,還吃飯幹什麼!」

  沉醉在內的所有人聞言都瞠目結舌——這對是父子嗎?倒像冤家。

  「醉兒。」把沉醉送回營帳,看她解下厚厚的貂裘,坐在火爐邊搓手烤火,楊恪突然開口。

  「嗯?」她抬頭看他,臉上盡是笑意——他自己有沒有發現,他已經很自然地習慣喚她「醉兒」?

  「一會兒慶功宴,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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