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春鶯囀 | 上頁 下頁 |
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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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之坐在一旁的席上,手裡慢慢地將入櫃的衣服折起。 戚氏猶自說道:「看市中那些賣到五百錢一尺的麻布,與潁川細麻比起來也不知像什麼。若是老婦,一錢一尺也斷不會買。」 馥之沒有說話,只將眼睛看著手上。 「……我後日再來……」那個聲音又隱隱繞在耳旁。 心隱隱作亂,她的眼睛不自覺地瞥向窗外,只見天陰沉沉的,雲如潑墨,似乎又是一場大雨將至。 那日從東市回來,馥之再沒有踏出府中一步。兩日來,她在家中不是擺弄藥材就是看書,卻時常突然回過神來,發覺自己什麼也沒做。 她騙不了自己,顧昀的話終歸攪得她不安寧。 入寢的時候,她總睡得艱難,夢境也是紛紛擾擾,時常晃過去年塞外的情景。馥之夢到顧昀站在跟前,似乎又置身在初識的塗邑小院中。顧昀伸手來拿她,馥之又窘又急,想使螟蛉子,卻怎麼也揮不動手…… 誰說他不魯莽!馥之心裡不無著惱。終身大事,三日晃眼便過,能思索出什麼來? 她越想越覺得顧昀著實蠻橫可惡。今日一早起來便跟著戚氏慢慢悠悠地做這做那,打算把時辰消磨過去,自己不在醫坊出現,那日的事便算從未發生了…… 「女君也須學學織布才好。」戚氏忽然歎了口氣。 好一會兒,馥之才察覺她正與自己說話,抬頭,「唔?」 只見戚氏看著她,滿面憂愁,「哪個新婦不會織布,看潁川家中,便是嫡出的女君,能五日斷三匹的也大有人在。」 「……你若覺善,媒人便可至姚博士府上。」那聲音倏而又低低響起,馥之的臉忽而一熱。 戚氏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搖搖頭,繼續織布。 她叨叨不止,「女君還是莫再弄那些藥材,安心隨老婦學學使織機才是,萬一哪日嫁人了該如何是好……」 「轟」一聲,天上驚雷突然打響。 二人皆嚇了一跳。 戚氏餘驚未平地撫撫胸口,輕籲口氣。 落大雨也好。 馥之望著黑壓壓的濃雲,心想,那人如果還在醫坊,興許看到落大雨,便回去了也不定……想到這裡,另一個念頭卻突然冒出來,此人一向固執,若他見自己不去,會在醫坊中一直等候也未可知…… 馥之咬咬唇,突然把東西放下,從席上起身。 「我往東市一趟,不久便歸。」她對戚氏道,話音未落,已經走出門去。 悶雷陣陣滾動,大街上的沙塵被風卷起,行人步履匆匆。 馬車疾馳過東市,醫坊的屋舍已經出現在前方,可望見虛掩的大門。 馥之下了車,隔著幕離的薄紗,只見門縫裡頭黑糊糊的。 盧嵩的醫坊還未開張,卻已有不少人前來問詢,其中不乏一些貴胄之家。故而他現下雖不在屋,卻交代阿四在白日裡留著門,有人來問也好告知一二。 有問有答,自己來此,乃是不願矯情,教人小覷。馥之在心裡對自己說,深吸口氣,快步朝門內走去。 廳堂裡光照極暗,一應案台箱櫃卻已經做好,散發著新打桐漆的氣味。 「……西邊架上的還未收!那可是汝南的銀杏子!」阿四發啞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似滿心焦急,不知在跟誰說話。 馥之心一頓,腳步卻不由地慢下。 通往後院的門上垂著竹簾,天光的在簾後閃動,馥之伸手將它挑起。 院中大樹的枝葉被狂風吹得「沙沙」亂打,前面的屋簷下,盛藥的簸箕擺得滿滿的,面前一人正彎腰將裝滿銀杏子的簸箕擱下。 聽到響動,他忽然抬起頭來。 馥之手扶著門簾,看著他,一動不動。 顧昀目光定住,在階下緩緩直起身來。馥之看到他的額邊,汗水濕透了鬢髮,在面頰上泛著亮亮的水光。 「你……」馥之張張嘴,話卻卡在喉嚨裡,竟移不開眼。 顧昀看著她,如墨的雙目中,卻煥然盛起奪人的光彩,英挺的雙眉舒開,臉上漸漸漾滿笑意。 嘩的一聲,面前幾隻簸箕翻向一邊。 馥之不及驚叫,只見天旋地轉,自己已經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抱了過去。 「你終是肯來見我!」顧昀的聲音裡帶著喜悅,在緊貼的胸腔處震盪傳來。 心潮如擂鼓般澎湃,馥之又羞又急,伸手捶他的肩膀,「你鬆手!」 顧昀愈加大笑起來,用力地抱著她不放手。豆大的雨點啪啪落下,打在兩人的身上,卻不見一點涼意。 馥之的手再攥不起勁,轉而緊緊抓著他的衣服。胸口的那一邊,強烈的心跳突撞著,與自己兩相應和。蟬翼般的薄紗下,臉像要熔化一般的燒灼…… 「勿忘了草垛上還晾有薏……」阿四剛拿著斗笠從庖裡出來,話未說完,忽而停住。 院中,疾雨傾盆而下,溶溶蕩起的水霧裡,兩人的身影相擁佇立,如幻如影,嵌在一片茫茫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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