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春鶯囀 | 上頁 下頁 |
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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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承光苑回來,他本已經沐浴過,不料僕從來報,說青雲驄的飼料已經運到了,問他要不要去看看。自戰場歸來,王瓚對青雲驄更加珍愛,餵食都要用最好的飼料。他聽到這話,即刻去了。待再回來,他覺得自己又走了些路,不想就這麼休息,就叫僕從打水來浴足。 阿四走到他面前,將木盆放下,把桶裡的水倒進盆裡,試試溫熱,抬頭道:「君侯,浴足。」 王瓚眼也不睜,伸伸腳。 阿四愣了愣,片刻,上前替他將襪套解下。 王瓚起來,挪挪身體向前,把腳伸到盆裡。水並不太燙,他試了試,這才把腳沒入水中。 溫熱的水包裹著雙足,一陣舒服。王瓚享受了一會兒,抬眼看看阿四,「去斟茶來。」 阿四瞅他一眼,沒有說話,轉身出去。未幾,他小心端著一盞茶進來,遞給王瓚。 王瓚接過,低頭吹吹熱氣,剛抿一小口,卻皺起眉,「水太涼,跟你說過,水要燙些才能出味。」說著,把茶盞還給他。 阿四看看他,又看看茶盞,嘴唇動了動,卻沒說什麼,悶悶地接過茶盞。他走出去,過了不久,又端著茶盞進來。這一回,的確燙了許多,沒接到手上都能看到冒起的熱氣。 王瓚接過,吹了吹,唇剛碰盞邊就像被刺了一下。 「這麼燙?」他忙把茶盞放下,用手拭嘴,不悅地看阿四,「再去換。」 阿四瞪著他,只覺再也忍不住,猛地將地上的空桶一踢。 咚的一聲,桶倒下,碌碌滾向一旁。 「我隨你出來是要尋阿姊,不是做什麼童僕!」阿四豎起眉毛怒道。 王瓚卻不緊不慢,睨著阿四。 「是麼?」他神色自若,「當初也不知誰一定要我帶他離開塗邑,畫押賣身也在所不惜。」 去年,大軍班師回到平陽郡的時候,王瓚遇到了剛從塗邑逃出的阿四。他渾身汗膩,在行伍中見到王瓚,就立刻跑到他馬前,一臉急切地問他馥之阿姊在哪裡。王瓚說不知道,阿四卻急了起來,拉住王瓚的馬不許他走,一定要王瓚帶他去找馥之,還威脅如若不然,就去大將軍面前揭發他濫用職權密謀不軌。 王瓚答應阿四將他帶上。 這自然不是因為阿四那點沒斤兩的威脅,只是自草原歸來的這一路上,他曾多次向毛醫正驗對,已經明白那解藥之事八成有詐。雖然自己當初也是半信半疑,卻仍然覺得姚馥之那妖女可恨。如今遇到阿四這般,他突然靈光一動,覺得或許是老天憐憫,要給他解氣。 阿四一聽這話,火氣更是躥起,憋紅了臉,幾乎要將手中茶盞扔到他臉上,「我又不識字!你說我在上面摁個手印就帶我走!」 王瓚卻一臉不以為然,笑笑,閑閑地將腳在水盆裡撥著,「賣了就是賣了。怎麼?要我讓阿泉再教你一次?」 他的聲調悠悠,阿四聽了卻不禁打了個寒戰。 阿泉四十多歲,是王瓚手下年紀最長的家僕,名字好聽,卻是個毫無憐憫之心的惡人。阿四一心要尋馥之,剛來的時候,對王瓚騙他賣身很憤怒,日日吵著要離開。王瓚就把他交給了阿泉管教。那段日子,果真想起就覺得脊背發寒。阿泉甚為嚴厲,阿四在他手下,吃不飽睡不好是常有的事,又值冬季,做得不好就扔到柴房裡關起來凍一夜,或者直接打一頓笤帚。如此過了半個月,阿四迅速學乖了。他不怕王瓚,可王瓚叫阿泉來他就會畏懼。 心裡雖怯,阿四卻還是咽不下這口氣,瞪著王瓚,恨道:「待我阿姊來,定要你好看!」 「哦?」王瓚看他一眼,嘴角勾起冷笑,聲音從牙縫裡擠出,「那正好。她不來便罷了,若敢來,君侯我一併打死。」 博山爐鎏金錯銀,香煙自鏤空的山水紋飾中嫋嫋升起,被拂來的和風緩緩攪散。 今日無朝會,皇帝難得清閒,見御苑光景宜人,便挑了一處涼殿邀顧昀對弈。 四周綠樹花木扶疏相映,鳥語陣陣,伴著安神的清香,愈發顯得殿中對坐的二人靜默無語。 皇帝執白,顧昀執黑,落子清響聲聲。 廣陵長公主王宓坐在不遠的軟榻上,手中拿著一本書,眼睛卻不時望向那兩人。只見皇帝一身輕便常服,雖少了些廟堂上的帝君威嚴,卻襯著年輕倜儻的面容,多了幾分天生的意氣。相較之下,顧昀身著入宮的官服,沉穩莊重,陡然掩蓋了些銳氣,卻平添了一份內斂的英俊。 王宓望望殿上的銅漏,上面已滴過了一個時辰又三刻,可那兩人仍猶自沉浸在下棋之中,眼也不抬。 棋盤上的廝殺已經漸近末尾,也愈加激烈。 皇帝盯著棋盤,目光沉凝,似乎在考慮,少頃,落下一子。 「大司馬近來如何?」他忽然問道。 顧昀聞言,看他一眼,道:「已可恃輦而行。」說著,將手中白子落在棋盤上。 皇帝頷首,道:「聽說你請到了陳勰?」 顧昀頷首,舉棋再落子,「正是。」 去年他自塞外歸來,第一件事就是按姚馥之所說的去找陳勰。到了潁川,他去尋訪姚虔,果然在其宅中找到了名叫「趙武」的老僕。顧昀將馥之的白玉墜交給他,並告知來意。趙武滿口答應,留下顧昀住址,讓他先回京城。過了半月,陳勰竟真的出現在了顧氏的門前。 陳勰果然醫術了得,顧銑在他的治療下日日好轉,喜煞了顧氏上下。不過,他也是個怪人,見顧銑恢復已無大礙,便在一天夜裡留書告辭,卻再也找不到了…… 「啪」,這時,皇帝看著棋盤,突然將一子落下,面上漾起笑意,「甫辰,朕可要贏了。」 顧昀亦笑,「未必。」話音剛落,卻見他已將手中黑子落下,皇帝的白子竟成死局。 王宓見狀,忙放下手中的書,下榻朝他們走過去。她看著棋盤,算了算,片刻,柔聲笑道:「昀表兄勝了半目,皇兄輸了。」 皇帝看看棋盤,長歎口氣,「甫辰棋藝可愈發精進了。」說著,他看看王宓,意味深長地笑,「都是阿宓。凡你在場,甫辰便總是勝的。」 王宓聽他這半開玩笑的話,臉忽然浮起紅雲,帶嗔道:「皇兄哪裡話,方才還誇昀表兄棋藝精進,怎又說是我!」說著,飛快地瞥了顧昀一眼。 顧昀卻似乎未在意二人的話,只將眼睛看著棋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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