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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一行人往院內走去,娘將我拉在身邊,欲言又止,似滿腹心事。我心中疑惑,見父親在廳中已擺下宴席,坐了不少人,我掃了一眼,見阮知秋也在座,不得不將嘴邊的話壓入腹中。

  一家人圍坐一起,阮知乾緊緊地挨著我,笑眯眯地看著我道:「二姐做了皇后,三姐也成了王妃啦!真是太好了!以後就沒人敢欺負我了!」

  蘇紈笑道:「你這孩子,淨說傻話。以前就有人敢欺負你了?」眾人皆笑。阮修之舉杯道:「來,我們一家人好久沒這麼高興過了,如今瑜兒封後,璃兒也成了王妃,總算是得償所願,為我們阮家大大地爭了口氣,大家好好地喝一杯。」

  眾人飲過酒,阮修之道:「知秋,你兩個妹妹都已名花有主,你還不敬她們一杯?」阮知秋緩緩地站起身來,眼睛看向我,但卻空洞無物,苦澀道:「大哥……敬二位妹妹,祝你們覓得佳婿……」說完一飲而盡。

  我心中無奈,又不便多言,只得飲過坐下。一桌美味竟然吃得索然無味。

  二日後,宮中傳下話來,皇帝與阮心瑜大婚之日定在四月初八,而我與明南王的婚禮則定在五月十六。仔細算下來,心瑜再過一個多月便要進宮,而我還有二個月的時間。奇的是從百花盛宴那日開始,我竟然又開始做那些恢復阮心璃記憶的夢,嚇得我睡不安穩。思索再三,當務之急還是要趕緊去找到那個古怪的牌子,才能回去,只是不知從何從手,不由得每日煩悶不已。

  阮心瑜進宮已成定局,但紫青朱碧卻寧死也要跟著自己的主子,當初說換婢之事只得作罷。這樣也好,反正我已經習慣了有青荷碧葉伺候,換了人還真有些不適應。阮心瑜讓我搬去靜漪園住,說我們姐妹相聚的時日無多,不如與她同住,反正我那靜氣園一時半會兒也建不好,她進宮之後,我也可在靜漪園待嫁。夫人同意了,我也樂得與她為伴,也好讓朱絡碧葉得以多聚些日子。

  我娘自那日家宴之後,很少再來我屋裡,我見她對於我中選明南王妃之事似乎並不樂見,卻不知為何。這日在靜漪園裡與阮心瑜閑坐,卻見娘帶了惜人過來。心瑜忙讓紫蓮奉茶,我見她臉色憔悴,心事重重,不由得關切道:「娘有心事嗎?」

  她勉強一笑,道:「璃兒,明日陪娘去一趟寶光寺如何?你去百花盛宴之前,為娘曾經去許過願,若你能中選,定去謝佛主保佑。」

  我「哦」了一聲,心中不禁欣喜。這自從百花盛宴回來,父親便幾乎不讓我們出門,只說都已經封了後妃,不可再出去到處招搖,以免生事。我在家裡悶得發慌,有個機會能出去玩,還不開心得要死!於是開口笑道:「好啊,不如姐姐一起去吧。」

  阮心瑜道:「還是妹妹和三娘去吧,明日宮中的姑姑要過來,教我大婚禮儀,我可是去不了的。」

  我只得道:「那好,我就陪娘去,哪天你有空了,我再陪你去。」

  第二天一早,娘帶著惜人,我帶了碧葉、文昕子默,一行五人到了寶光寺。這寶光寺位於巍山之頂,乃是皇家寺院,太祖皇帝登基之時,曾在此祭天,由此香火鼎盛,經久不衰。再加上寺中的主持回真大師,據說是法力無邊,所說之預言皆會成真,連皇帝也對他尊敬有加。我不禁好奇,那個說我們阮家定會出一位皇后的回真大師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大雄寶殿金碧輝煌,修得甚是宏偉,不過可惜我對佛學一無所知,只是看個熱鬧。我見娘見佛便拜,十分虔誠,寺院中人流如織,卻莊嚴肅穆,不見嘈雜,心中不禁肅然。乖乖照她的樣子,仔細地拜拜。

  拜過之後,娘便輕聲道:「璃兒,你隨我去見見回真大師吧。你這麼久沒來,是該好好去拜會他老人家的。」

  我滿口答應,任她帶著我往後院走去。心中還在思索,不知見了那回真大師該如何應對。轉念一想,他既是得道高僧,說不定可以為我指點迷津。正在低頭走神,卻聽見一位僧人說道:「施主一向可好?師父已經在裡面等候多時了!」

  我抬頭一看,只見身在一禪房門口,一位小師父打開房門,恭敬道:「施主請。」我一愣,卻見娘與眾人站在院內,微笑著看著我道:「你去吧,我們在這兒等你。」

  我心中疑惑,只得進了門去,小師父回身關門,我不得不隻身走入內室,裡面淡香幽雅,只見一位白眉老僧坐在蒲團之上,雙目緊閉,似在養神。不由躬身行禮,道:「回真大師,小女子阮心璃有禮。」

  他緩緩睜開眼,似有笑意,低聲道:「你來了。」

  我好奇地看著他,見他面色沉靜,不動如山,卻自有光華,氣度非凡。不由得問道:「大師一向可好?」

  他緩聲道:「好。施主呢?來這裡可還習慣?」

  我不由一愣,來這裡?是何意?當下只得回話道:「大師是指寶光寺麼?挺好的呀!」

  他微微笑道:「施主原本就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然則,既來之,則安之。時機未到,別無選擇。」

  我心中一驚,不由問道:「大師你……知道我是誰?」

  他只是淡聲道:「你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為何會來這裡?」

  我皺眉道:「我也不知道。」

  他又道:「天地之間,凡事皆有因果。你既然來了這裡,自是有緣。」

  我急忙問道:「那我什麼時候能回去?」

  他斂下眼去,道:「施主只需平心靜氣,等待時機。」複又張開眼道:「到時候施主能否改寫命運,只在一念之間。」

  我愣了愣,不解其意,只得道:「一念之間?可是,大師,現在的我……和以前的我……是兩個人!以前的我……到哪裡去了?」

  他淡聲道:「來他來的地方來,去他去的地方去。萬物皆有歸處。」

  我聽得滿頭霧水,不知其然。只得長歎一聲道:「如今我不是我,可如何是好?」

  他沉聲道:「你便是你,你只是你呀。施主為何不願隨緣往生?」

  我一驚,道:「大師,我只想做回原來的自己,為什麼不行?」

  他卻微笑道:「過去現在,還不都是施主自己麼?不必過於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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