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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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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念哼了一聲,「就這麼說定了。萬一父王不派你去,我也會幫你爭取,反正不要忘記你的誓言!」 十七一直站在窗下的陰影處,回避著阿念,看阿念離開後,走過來,問小六:「你真要去小祝融的秋賽?」 小六點了下頭,「顓頊肯定會去,我想陪他去轉一圈,畢竟父王昭告天下我的身份後,很多事情會變得完全不一樣,趁著不自在,多玩玩吧!」 「你和顓頊的感情很深?」 小六道:「我沒有思考過感情深不深,反正小時候吵架、打架,高興了叫他一聲哥哥,不高興了就直接叫顓頊,一起玩、一起笑、一個鍋裡吃飯、一個被窩裡睡覺。看到他受傷,我會恨不得傷在自己身上,聽到他被人瞧不起,我會難受得忘了自己的難受。哥哥這些年很不容易,他父母早逝,後來是我娘撫養他,我娘戰死後,他就孤身一人,小小年紀就被他的王叔們逼到高辛,軒轅是他的戰士,卻沒有屬於他的力量。他在高辛看上去挺好,一切起居待遇猶如王子,但畢竟是流落異鄉,婢女也可以瞧不起他,認為他仰仗著俊帝的鼻息而活。我們分別了太久,他究竟經歷了什麼我完全不知道,現在我只是想多陪陪他。」 「你願意留在他們身邊嗎?」 「我願意和他們相聚,但我閒散慣了,並不想當什麼高辛的大王姬,課我父王、我外祖父,甚至顓頊的性子……連阿念那麼天真糊塗的人都明白,和他們這種人直接對抗是自討苦吃。」小六歎口氣,「我不出現還好,現在我出現了,他們絕不會再允許我去當玟小六。我之前一直逃,不僅僅是因為有心結,不想對我們,還因為我知道,這拱門一旦進來,再出去就難如登天。」 十七凝視著小六,說道:「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縱然不願,也只能接受。」 十七微微而笑,笑容明淨溫暖,「心若如明月,諸般變化都如浮雲遮月,再紛擾灰暗,最終都會浮雲散,明月出。」 小六笑著指著自己的心,半真半假地說:「奈何妾心如墨染,若君心有明月,望君能常使明月向妾心。」 顓頊走了進來,「在說什麼?聽說阿念來過?她頭刁難你嗎?」 小六笑得很詭異,「沒有為難我,我們談得很好。」 顓頊抱歉地說:「師父已經寫信給爺爺、玉山王母,你也知道你身份很特殊,要等師父和爺爺商量好,最好也征得王母的同意,才好昭告天下。所以師父和我商量後,決定還是先隱瞞你的身份。」 小六哀叫:「王母那老妖婆!還有臭鳥烈陽,傻子阿獙!烈陽會殺了我的!」 顓頊訓斥:「不許亂說!連爺爺都對王母客氣有禮!還有,阿獙已經修煉出人形,現在叫獙君,見了人家禮貌一些。」 小六想起了在玉山時的事,烈陽是一隻想鳳凰的琅鳥妖,人形就像十來歲的童子,不愛化作人形,脾氣非常不好,每次她修煉偷懶時,他就會狠狠地啄她,追得她滿桃林亂逃。阿獙是一隻獙獙①妖,還不能幻化人形,但十分聰明,性格很溫順,每次烈陽啄她時,阿獙都會救她。這麼多年不見,阿獙竟然已有人形,烈陽不知道長高沒有。 那時年紀太小,不懂事,總覺得王母和烈陽好壞,可後來她憑藉自己的力量一次次躲過死亡活下來時,才明白他們的苦心。流浪時,不是沒有想過回去,也許他們不會嫌棄她是變臉小怪物,可等有了勇氣決定回去時,卻被關進了籠子,被折磨辱駡了三十年後,一身靈力盡失,她知道自己再回不去了,只能繼續流浪。 小六問:「烈陽和獙君他們會來嗎?」 顓頊說:「如果王母告訴他們,他們肯定會立即趕來。」 小六歎息,「隔著漫長的歲月,重逢讓人期待期待又害怕。」 顓頊彈了她腦門一下,「幾時酸不溜丟了?師父說晚上和我們一起用晚膳,你的事……我都告訴他了。」 晚上,俊帝來華音殿和小六,顓頊、十七一起用飯。 這一次,小六終於拿出正形,規規矩矩地開始吃飯。可是,當年她就不是個守規矩的主兒,兩百多年過去,曾經學過的那點規矩禮儀早丟得一乾二淨,姿勢十分彆扭。 十七在一旁照看著,時不時小聲提醒她一聲,顓頊卻袖手旁觀,笑眯眯地等著小六出醜。 小六不滿地說:「你和小時候一樣,仍然是個壞哥哥。」 顓頊眼中閃過黯然,面上笑容不變,「不欺負你欺負誰啊?」 俊帝笑看了一會兒,說道:「行了,你平時怎麼吃,現在就怎麼吃。」 小六甜甜一笑,「還是父王好。」腰立即垮了,袖子也直接挽了上去。 吃晚飯,俊帝對小六說:「今夜月色很好,陪我去走走。」 「嗯。」小六隨著俊帝出了華音殿,向著漪清園走去。 漪清園內有三多:多水、多奇花異草、多珍禽異獸。據說,漪清園曾是上代俊帝最喜歡徘徊流連的地方。小六記得小時候娘也常常帶她來這裡玩。有時候一待大半天,娘看書,她一邊戲水,一邊和鳥獸打架。承恩宮太大了,很多地方小六都沒有去過,就兩個地方最熟:一個是娘居住的梓馨殿,一個就是漪清園。 自從回到承恩宮,小六經常會走到漪清園外,卻一次也沒有進去過。承恩宮早已換了女主人,小六害怕看到一切都變了,會讓她那些遙遠的記憶像是假的。 小六隨著俊帝在園子裡慢慢地走著,她的鼻子發酸,眼眶漸漸地有些濕潤,一切都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就好似昨天她剛在這裡玩過。 走過題著對聯的亭子,小六突然跑進去,蹲在柱子旁查看,在柱子裡面,刻著兩隻畫的歪歪扭扭的絲鷺,小六激動地指著,「爹爹,你看,我的畫還在!」 「還有這個,這個也在!」柱子上有三道劃痕,這是當年小六貼著柱子站好,爹爹比著她的身高,用手指劃下。小六還揚言,她會長啊長,一直長的比爹高,比爹舉著手還高,直到爹再也夠不著,劃不了。 亭子已經翻修了幾次,這些卻被精心保留了下來。 俊帝蹲到柱子旁,微笑地看著柱子上的圖畫,「這可是你的得意之作,你不是特意嚷著要爹永遠保留嗎?還說等學會女紅,要給爹繡個絲鷺的帕子。」 小六猛地伸手抱住了俊帝。即使已經相認,可她依舊沒有回家的感覺,直到現在,她終於覺得她回家了。 小六的眼淚滾滾而落,俊帝輕拍著她的背,沒有勸慰,只是想讓她哭個夠,讓她把漂泊多年受的苦、受的委屈都哭出來。 小六哭啊哭,好似真要把三百年來都憋著的眼淚全流出來,哭到最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抽抽噎噎地說:「平時,我並不愛哭的。」 俊帝說:「不用不好意思,是我該羞愧,女兒的眼淚是父親的失職。」 小六的眼淚又要下來了,用手帕捂著臉,過了半晌,抬起頭,「我不掉眼淚了。」 小六拽著俊帝站起,她靠著柱子站好,「爹爹,再給我測一次身高。」 俊帝比著她的頭頂,用手指劃了一道刻痕,打趣道:「你長啊長,長了這麼久,還是沒長過爹,爹還是夠得著。」 小六笑著吐吐舌頭,退開幾步,打量著柱子上的刻痕,忽而黯然,「都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真實的身高,感覺一切都是假的。」幾時和顓頊講述時,小六也保持著雲淡風輕的不在乎,就好似她已經完全習慣於變形的外形,習慣於沒有臉,但此刻,她終於流露出了惶恐。 俊帝的手在她的額頭撫摸,漸漸地,小六的額頭中間露出了一個桃花形狀的胎記,俊帝說:「你外形的變幻並不是得了什麼古怪的病,而是你體內有一件稀世神器,叫駐顏花,它能令人留住任何想要的容顏。」 小六困惑地看著俊帝,「神器?不是怪病?是神器讓我容貌隨意變幻?為什麼我體內會封印著神器?」她的眼睛猛然一亮,「那取出神器,我就能露出真實的容貌!就不會再變來變去了!」 「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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