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曾許諾·殤 | 上頁 下頁 |
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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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帝憂心忡忡、情真意切地問:兩百多年就殺了這麼多人?如果蚩尤獨掌了神農國,將來還會殺多少人?還會有多少家族被滅族?又悲傷委婉地申斥了榆罔的昏庸無能,明明知道奸佞當道,無數大臣冒死向榆罔進言,請求貶謫蚩尤,可榆罔不僅不治蚩尤的罪,反而軟弱地一味姑息,坐視一批又一批忠臣慘死,才讓神農君臣不和、民心渙散。黃帝對天下痛心疾首地表明:自從軒轅立國,他一直勤勉理政,體恤百姓,對待歸降的神農子民猶如自己的子民,榆罔縱容蚩尤羞辱後土這些國之棟樑,他卻給了後土他們與身份匹配的尊貴榮華。他絕不是好戰好武,而是不能容忍蚩尤這麼殘暴,才為神農討伐蚩尤。 黃帝的檄文出現的時間非常微妙。蚩尤的軍隊已經把軒轅打出了神農,軒轅不再算是侵略者,無數曾經掌權的神農貴族立即好了傷疤忘了疼,開始惦記自己的權力富貴,可兵權盡在蚩尤手中,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再次擁有曾經的榮華和富貴,他們該怎麼辦?黃帝此時肯出頭為他們誅殺蚩尤,許諾將來神農仍是他們的,他們簡直不勝歡喜。 不少神農的老者看到黃帝文采斐然、情真意切的檄文,想到榆罔登基後,他們小心翼翼、朝不保夕的淒慘日子,都落下淚來。神農貴族本對蚩尤懷恨在心,再加上無數黃帝的說客憑藉三寸不爛之舌四處遊說,剖析利害關係,竟然有不少神農的遺老遺少們都認同黃帝的說法:榆罔的確昏庸無能,如果不是榆罔一味縱容蚩尤,神農怎麼可能滅國?如果神農繼續被蚩尤把持,他們這些人遲早都會被殺死! 黃帝的檄文為自己正了名,卻像毒藥一樣,腐蝕了榆罔的聲名。 接到黃帝要求蚩尤投降的檄文,蚩尤拿著壺酒邊喝邊看,看到自己的罪行時,笑意滿面,滿不在乎,可看到榆罔的罪狀時,他的臉色漸漸發青,竟然把青銅鑄造的酒壺都捏碎了。 榆罔是蚩尤見過的最忠厚仁慈的人:當祝融追殺蚩尤時,是榆罔深夜求炎帝收回誅殺蚩尤的命令;當神農山上所有人都鄙夷地叫蚩尤「禽獸」時,是榆罔嚴厲地斥責他們;當蚩尤激怒下打傷所有人,逃下神農山時,是榆罔星夜追趕,陪在他身邊幾天幾夜;當蚩尤孤獨憤怒地居住在禁地草凹嶺時,是榆罔偷偷帶著酒壺,上山來看他。 榆罔猶如一位耐心的兄長,幾百年如一日,引導著野蠻兇殘的蚩尤感受人世的溫情。 炎帝死後,無數人在榆罔面前進言,連雲桑都顧忌蚩尤兵權獨握後會犯上篡位,可榆罔從沒有懷疑過半分。 雖然蚩尤嘴上絕口不提,但對他而言,榆罔就是他的兄長,讓他相信這個世上有真正的善良。可如今,這位真正關心著神農百姓的善良君王卻被黃帝顛倒黑白,肆意污蔑。 風伯喃喃說:「為什麼只看這篇檄文,我會覺得自己罪大惡極?好像我才是竊國的賊子。」 雨師說:「這就是為什麼聰明的君王一再強調不能以武立國,武器征服的只是肉體,文字和語言征服的是人心。」 「我們怎麼辦?難道向黃帝投降?」 因為出生於世家,雨師顯然對權力鬥爭看得更清楚分明,「那些神農的諸侯國主們對我們又恨又怕,現如今,即使我們肯放棄兵權,他們也會用心猜度我們的心,絕不會相信我們,遲早會一一殺害我們。即使我們現在投降,黃帝為了拉攏神農貴族,也要斬殺蚩尤。我們已經無路可走,只有一條路,打敗黃帝,等我們戰勝的那一天,我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失敗者沒有資格說話,後世能看到的文字都是勝利者書寫的文字。」 風伯問:「如果失敗了呢?」 「那我們就永生永世都是黃帝口中的奸佞。」雨師看向蚩尤,心裡七上八下,猜不透蚩尤在想什麼。 風伯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娘了個皮,不能流芳千古,就遺臭萬年,反正老子暢快地活過了,管別人怎麼說!」 魑魅魍魎紛紛鼓噪著說:「就是,就是。」 風伯對蚩尤鄭重地說:「我的所作所為對得起自己良心,投降就是認錯,殺了老子,老子也絕不會向黃帝投降。我跟著你已經好幾百年,榆罔對我們如何,我也都記在心裡,我們絕不能讓黃帝這樣侮辱自己兄弟。蚩尤,你下令吧!」 蚩尤看向所有跟隨他的兄弟,所有兄弟紛紛跪倒,都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面對著八十一雙甘願為他割下頭顱的熱切目光,蚩尤縱聲而笑,笑中卻透出了無奈和苦澀。他望向軒轅國的方向,好一會兒後,才高聲下令:「準備全力進攻軒轅國,什麼時候黃帝投降,向榆罔謝罪,什麼時候停止進攻。」 軒轅的軍隊在蚩尤的大軍面前,節節敗退。 軒轅和神農戰火連綿,高辛也不太平,被幽禁於孤島上的中容突然失蹤,幾個月後在高辛國的最西邊自立為王,宣佈討伐少昊。 高辛的神族兵力共有四部,青龍部是少昊的嫡系,羲和部早已歸順少昊,常曦和白虎兩部被中容幾兄弟掌控,前代俊帝仙逝後,少昊怕他們擁兵自立,一直在清除他們。可幾萬年盤根錯節的關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斬除,此時在中容和其他幾個王子的號召下,以質疑俊帝之死為藉口起兵,兩部宣佈只認中容,不認少昊。 少昊有了內亂,不得不和黃帝簽訂血盟,承諾必要時向軒轅支援神族士兵,共同對抗蚩尤,軒轅卻依舊難挽頹勢,仍然是節節失利。 蚩尤一路勢如破竹,到達黑水。軒轅城內到處都是逃難而來的百姓,民心不穩,紛紛謠傳蚩尤的大軍很快就會攻到軒轅城。 在上垣宮,知末、離朱、象罔幾個黃帝的近臣,還有軒轅休、軒轅蒼林幾個大將一起商量著應對蚩尤的計策。黃帝半靠在榻上,顓頊站在他身旁,爺孫倆都面無表情,靜靜聆聽。 休和蒼林他們都不敢直接問黃帝,不停地示意離朱。離朱對黃帝說道:「我們說了這麼多,最終還是要陛下定奪。」 黃帝徐徐說:「自阪泉之戰後,我們的一連串失敗很正常,因為兵敗如山倒,蚩尤出手又狠毒,不要說士兵畏懼他,就連你們都在心底深處害怕蚩尤,你們誰敢說自己不怕蚩尤?」 黃帝的視線掃過他們,象罔老臉一紅,軒轅休他們都低下了頭。黃帝說:「如今想要扭轉局勢,唯一的方法就是打一次勝仗,這樣才能重振士氣,消除你們心中的畏懼。」 眾人紛紛點頭,知末說:「可是想打勝仗,就要有不畏懼蚩尤的大將。」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了眼,軒轅族能打仗的大將們都在這裡了。 黃帝與知末相識于微時,知道他沉默寡言卻言必有意,對眾人揮揮手,「你們都先退下吧。」 殿裡只剩了象罔、離朱、知末。 黃帝對離朱吩咐:「把關於中容的事情都給知末講一遍。」 離朱看著顓頊,黃帝說:「不用回避他。」 離朱說:「多年前,俊帝仙逝,少昊下令幽禁中容,黃帝命我秘密聯絡中容,盡全力幫他與外界傳遞消息。黃帝被蚩尤重傷後,吩咐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幫助中容逃脫少昊的幽禁,我們犧牲了一百多名自小訓練的頂尖高手才幫助中容逃脫,之後的事情順理成章,中容擁兵自立。估計少昊也猜到我們在暗中支持中容,所以迫不得已放棄了中立,與我們簽訂血盟,承諾出借神族士兵,共同對付蚩尤。」 象罔和知末早知道黃帝的老謀深算,雖然意外,並不吃驚,顓頊卻震撼地看著爺爺,原來一個落子,需要算到好多年後,他人不用的棄子,卻會成為自己的絕招。 黃帝說道:「軒轅如今的形勢表面上看很糟,其實並不是那麼糟,蚩尤看著剛猛,但過剛易折,過猛易傷。短期戰役比拼的是軍隊勇猛。長期戰爭比拼的是國力財富。神農畢竟國破,百姓離散,財富又都集中在貴族手中,貴族卻已經都歸順了我們,剩下幾個冥頑不靈的也是各自為政,並不與蚩尤合作,蚩尤不可能有長期的物資補給。蚩尤深諳兵道,肯定知道這點,所以他一直採用血腥手段快速推進,每次戰役都想速戰速決。」 屋內的幾人這才有些瞭解蚩尤,原來他的兇殘事出有因,也是一種用兵之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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