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曾許諾·殤 | 上頁 下頁
七九


  嫘祖的手已經不能自如活動,阿珩端著碗,圍著嫘祖吃飯,好似照顧一個孩子。黃帝鼻子猛地一酸,這個女人,曾穿過鎧甲,率領過千軍萬馬,英姿烈烈!

  用完飯,阿珩和雲桑又陪著嫘祖喝茶說話,估摸著食消了,雲桑帶著孩子們去洗漱安歇,阿珩和朱萸留下來照顧嫘祖。

  阿珩安置母親歇下後,讓朱萸去休息,她就睡在隔牆的外間榻上,方便晚上母親不舒服時,可是隨時起來照應。

  阿珩歪在榻上,剛翻看了幾頁醫書,一陣香風吹進來,眼皮子變得很沉,暈暈乎乎地失去了知覺。

  黃帝推開窗戶,躍進室內,走到了嫘祖塌邊。

  紗帳低垂,看不清裡面的人。

  他隔著紗帳,低聲說:「我知道你我已恩斷情絕,只能趁你睡了來和你辭別。軒轅如今看似兵力強盛,可真正能相信的還是跟隨我們一路浴血奮戰過來的幾支軍隊,歸降的軍隊只能指望他們錦上添花,絕不要想他們雪中送炭。蚩尤的軍隊已經到了阪泉,我決定親自領兵迎戰,挑選了半天的鎧甲,居然挑中了你們為我鑄造的第一套鎧甲。你還記得當年所有人都反對我們用耀眼的金色嗎?」

  阿珩體內有虞淵的魔力,黃帝的靈力並未讓她真正睡死。她突然驚醒,發現塌邊盛放夜明珠的海貝殼張開著,自己竟然枕著竹筒就睡著了,臉被咯得生疼。

  阿珩正要起身收拾竹筒,一抬頭,看到一道黑黑的人影投在牆壁上。她心頭一驚,掌中蓄力,屏息靜氣、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卻看見站在母親榻前的是父王。看似凝視著母親,可又隔著一段距離和密密紗簾。

  阿珩驚異不定,不明白父王為什麼要潛入母親的寢宮,於是悄悄躲在了紗幔中,靜靜偷看。

  黃帝微微而笑,自言自語地說:「他們不明白一個人想要擁有萬丈光芒,就要不怕被萬丈光芒刺傷。還有什麼顏色比太陽的顏色更光芒璀璨?」

  黃帝眼神堅毅,語聲卻是溫柔的,猶如對著心愛的女子傾訴:「統一中原,君臨天下是我從小的志願,如果此生不能生臨神農山,那就死葬阪泉。」黃帝走近了幾步,伸出手,似乎想掀開簾帳。此一別也許就是生死永隔!可手抓著簾帳停了半響,神情越來越冷,終還是縮回了手。身形一閃,已經到了院外,兩扇窗戶在他身後緩緩合攏。

  在他回頭間,風吹紗帳,帷幕輕動,朦朧月色下,千年的無情流光被遮掩,榻上人影依稀,仿佛還似當年時。

  黃帝不知不覺中,衝口而出:「我走了,阿嫘。」竟然如同幾千年前一樣,每次他上戰場前的告別。

  大荒第一猛禽重明鳥落下,黃帝躍上重明鳥背,沖天而起,消失在雲霄間。

  阿珩腳步虛浮地走到塌邊,父王要親自領兵出征,與蚩尤決一死戰!

  她無力地合攏盛放夜明珠的海貝,呆呆地坐著。

  她和蚩尤已經好幾年沒有見過了,她也從不提起他,可是,他一直在她心底,陪伴著她的日日夜夜。

  四嫂自盡前留下遺言說四個已經不恨蚩尤,可母親知道大哥意思,阿珩怕母親看到蚩尤受刺激。上一次蚩尤來看她時,她一再求他,不要再來朝雲峰。

  這幾年,在她的悉心照顧下,母親最後的日子平靜安穩。

  她也在刻意忽略蚩尤和軒轅的戰爭,只知道他一直在勝利。

  現在,父王要親自領兵迎戰蚩尤了!

  阿珩突然跳起,匆匆出去,叫醒朱萸,叮囑她去照顧嫘祖。

  趕去雲桑的住處,外間的床榻上,被子卷著,卻不見雲桑,阿珩來不及多想,直接走到里間,顓頊和小夭並排而躺,睡得十分酣沉。阿珩隨手拽了件披風,裹好小夭,乘坐烈陽化成的白鳥,星夜趕往阪泉。

  烈陽自虞淵出來後,體內魔力凝聚,速度雖然不能和逍遙比,比其他坐騎卻快很多。

  阪泉城外,是蚩尤的大軍駐紮地,與阪泉城內的黃帝大軍對峙。

  軍帳內,火燭通明。神農的幾位大將,四王姬沐槿都在。

  蚩尤聽風伯、雨師彙報完日常事務後,說到:「黃帝肯定捨不得放棄阪泉,在青陽重傷的情況下,軒轅國內再無大將能和我對抗,按我的預料,黃帝應該要親自領兵出征了。」

  雨師默不作聲,風伯神情凝重,沐槿先是興奮地說:「那我們就能為榆罔哥哥報仇了。」可轉而又想到,黃帝可不是一般的帝王,他是軒轅的開國之首,靠著南征北討,才創建了雄立于世的軒轅國,她的興奮漸去,心頭生起了恐懼,盯著蚩尤問:「你有把握打敗黃帝嗎?」

  蚩尤淡淡一笑:「你明日回神農山,這裡不是你遊玩的地方。」

  沐槿不滿地瞪著蚩尤,半嗔怒半撒嬌地嚷:「我哪裡是遊玩?我是來幫你,好不好?難道我不是神農子民?你可別以為我是女子就不行,我告訴你……」

  蚩尤打了個大哈欠,展著懶腰站起來,「已經是半夜,都睡吧!」說話間,已大步流星地出了營帳。

  沐槿鼓著腮幫子,氣鼓鼓地瞪著蚩尤的背影,一瞬後,神情漸漸哀傷,戰場上有今天沒明天,她對他有什麼氣可生的呢?

  她回到營帳,洗漱休息,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自從榆罔死後,她一直盼望著奪回阪泉的一天,如今蚩尤真要和黃帝在阪泉對決,她又再害怕起來,萬一、萬一……蚩尤輸了呢?

  在戰場上,輸,就是死亡。

  沐槿坐了起來,黑暗中發了一會兒呆,沒穿外衣,只裹了一件披風就悄悄出了營帳。

  因為蚩尤的命令,蚩尤的大帳周圍沒有一個侍衛守護,沐槿很容易就溜了進去。

  虎皮毯子上,蚩尤閉目酣睡,沐槿臉色酡紅,用力咬了咬唇,輕輕褪下衣衫,走向蚩尤。

  剛接近蚩尤,蚩尤的手已經掐到了她的脖子上,眼睛也隨即睜開。

  看到半裸的沐槿,蚩尤愣了一愣,掌間的靈力散去,冷冷說:「不要隨便接近我,剛才我若先發力後睜眼,你已經死了。」

  沐槿就勢握住了蚩尤的手,半跪在蚩尤身邊,「你還記得嗎?我小時候,和大家一起扔石頭打你,和他們一起叫你禽獸、妖怪。」

  蚩尤把手抽了回來,淡淡說:「你深夜過來,就為了說這個?如果是想道歉,不必了,我不在乎你們怎麼叫我。」

  「這些年我一趟趟來,你難道真不明白我的心意嗎?其實,我那時並不討厭你,我甚至覺得你能驅策猛獸很厲害,我只是氣惱你從不肯討好我,我是王姬,容貌明豔,人人都對我好,唯獨你對我冷冰冰的,我氣惱不過,才領著大家一起欺負你,那個時候太年少,不明白自己心裡其實是想親近你,如今後悔也晚了。」

  沐槿脫下了最後一件衣衫,身子貼向蚩尤,含著眼淚柔聲央求:「幾百年了,我也不是傻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什麼都沒指望,可是我害怕,害怕以後再沒機會,害怕我會後悔。就一夜,就今日一夜,我明天就回神農山,你若勝了,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你若敗了,我會永遠記著今夜,了無遺憾……」

  沐槿也不知道是怕,還是羞,身子一直打著顫,眼淚也是一顆又一顆不停地滾落,她憑著女性的本能,無師自通,猶如水蛇一般纏繞挑逗著蚩尤,身子柔弱無骨,肌膚膩若凝脂,呵氣如蘭,在持有耳畔喃喃低語:「蚩尤,就一夜,就今日一夜!」

  溫香入鼻,軟玉在懷,柔情似水,沐槿不相信蚩尤能拒絕她。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