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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進攻!」

  「父王!」阿珩淚眼迷蒙地大叫,希望黃帝能停駐片刻,卻只能看到了黃帝一往無前的背影。夷彭沖她冷冷一笑,跟隨著黃帝沖向了戰場。

  轟隆隆的號角聲中,軒轅大軍向著神農的軍隊衝殺過去。軒轅因為土地貧瘠,士兵十分驍勇善戰,黃帝有斬殺了炎帝,令軒轅士氣大振,在黃帝的驅策下,整個軍隊化作了虎狼,而神農痛失國君,軍心已散,根本無力抵抗軒轅的軍隊,以至於戰場幾乎變成了屠宰場。每個軒轅士兵都好似絞碎生命的魔獸,聽過之處,留下無數屍體。再悲傷的哭泣,都被轟隆隆的金戈鐵馬掩蓋。天地間,只有「殺」、「殺」、「殺」的嘶吼聲。

  少昊用靈力護住青陽的心脈,抱著青陽,急速趕往歸墟。

  青陽恍惚地笑著,「我知道你在生氣,恨我做事猶猶豫豫,若我能像你一樣狠絕,就不會有今日。可我總想起很多小時候的事情,我還記得母親不許我接近兇猛的重明鳥,爹爹把我抱在懷裡,偷偷教我如何駕馭重明鳥,我們一起在風中飛翔,一起大笑。我的第一把劍是爹爹親手做的,他坐在屋廊下給我削木劍,還要一會兒。後來,終於削好了,他怕我的手會被木刺刺傷,用粗麻布一遍遍用力地打磨木劍,我著急得蹦蹦跳,跳起來去奪劍,他就把手高高舉起,一邊擦,一邊笑,『來再跳高一些,跳啊跳啊就長高了,長得和爹一樣高,到時候就可以和爹一塊兒上戰場了』。我第一次上戰場時,緊張得腿發軟,爹爹拖著我去喝酒,對每一個和他打招呼的伯伯叔叔驕傲的說『這是我兒子,將來一定比我更勇猛』……」青陽氣力不繼,說不下,「他是我爹,我沒有辦法殺他!」

  少昊道:「別說了!等你傷好了,我們再去那個破酒館,喝上三天三夜,聊上三天三夜。」

  青陽笑道:「你說那不是毒藥,並不會要命,可是這條路是通往權力頂端的絕路,一旦踏上就要一路走到黑,我不想有朝一日變成無父無母無弟無妹的人。」

  少昊的手簌簌直抖,他一直以為那個笑容耀眼、熱情善良的少年早已經消失了,卻不明白,自始至終,那個少年都在!

  青陽的眼睛逐漸暗淡,生命正在消失,阿珩用金針急刺過他的所有穴位,哭求道:「大哥,別拋下我,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好好修煉,不貪玩胡鬧,你讓我做什麼就做什麼!」

  青陽把手放在阿珩的頭頂,揉了揉她的頭髮,把她的頭髮揉成一個亂草窩,咧嘴一笑,調皮地說:「哎,想做這件事已經想好久了,每次你在我身後踢我打我的時候,我就想轉身狠狠地揉揉你的頭……」青陽的聲音漸漸低了,「阿珩,讓母親和昌意不要傷心。」

  阿珩淚流滿面,哽咽著用力點頭。

  青陽已經說不出話,瞳孔灰白,眼睛卻仍不肯合上,定定地看著少昊,似乎仍有放不下的事情。

  少昊含淚道:「還記得千年前神農大軍壓境,你乘夜而至,對我說『我就是少昊』嗎?從今往後,我就是青陽,我會把螺祖看作自己的母親,把昌意和阿珩看作自己的弟、妹!」

  青陽終於放心,雙眼緩緩合上,手從阿珩的頭髮上滑落,笑容凝固在臉上,像夏日的陽光一般,燦爛明亮。

  「大哥!」阿珩撕心裂肺地哭喊,「大哥,大哥……」她一聲聲泣血呼喚,似乎只要再叫得大聲一點,青陽就會聽到,就會從沉睡中醒來,就會再對她冷著臉、訓斥她。這一次,她一定不會再頂嘴,一定不會再腹誹,一定好好聽大哥的話,一定會誠心誠意的感謝大哥。

  少昊發瘋了一樣,把自己的靈力全部輸入青陽體內,「青陽,青陽,我們還沒有分出勝負,你不許逃走!我們要分出勝負,你個沒用的膽小鬼1……」他的靈力可以令山峰倒、江河傾,卻留不住青陽的生命。

  阿珩哭得昏死了過去。少昊也力竭神威,身體搖搖晃晃,卻依舊不停地為青陽輸送著靈氣,眼前一直都是青陽的身影。

  他踢踏著一雙破草鞋,扛著把破劍,嚼著青草根,搖搖晃晃地走著,大大咧咧地笑著,笑容比陽光更燦爛溫暖。

  可懷中的屍體卻冰冷徹骨!

  少昊的冷意從心底蔓延而出,身子不可抑制地顫抖著,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他很清楚自己的抱負,所以一直知道遲早有一日高辛少昊會與軒轅青陽戰場相見,不是高辛亡,就是軒轅死,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全力以赴。可是,他從不知道,原來青陽於他而言,就是青陽,也只是青陽。

  從今後,極北之地,寒冷朔風中,再不會有人點好篝火,跳出來叫他喝酒。

  從今後,千軍之前,再不會有人乘夜而至,為他血染白袍。

  從今後,宴龍羞辱他時,再不會有人一聲不吭地跑到蟠桃宴上把宴龍暴打一頓。

  從今後,父王貶滴他時,再不會有人放下一切,千里趕來,安靜地站在他身後,聽他亂彈一夜的琴。

  從今後,歡喜快樂時,再不會有一個人能陪著他大笑。

  從今後,寂寞悲傷時,再不會有一個人能陪著他一起喝酒。

  從今後,天下之大,卻再沒有一個人能讓他想起時,覺得喉間有酒香,心頭有暖意,不管王座多冰冷,世人多敵對,這天下都有一個人與他肝膽相照……

  從今後,世間再無——青陽!

  七、與君世世為兄弟

  昌意接到玄鳥的消息,趕到歸墟的時候,已是兩日後。

  少昊送消息時沒有講具體因由,只請他立即來。他以為阿珩出了事,一路疾馳,趕到歸墟時,卻看到寧靜的歸墟水面上漂浮著扁舟一葉,舟上兩個人一站一坐,正是少昊和阿珩他松了口氣。

  昌意從重明鳥背上躍入舟中,笑問阿珩:「發生了什麼事,這麼著急要我趕來?」

  阿珩張了張嘴,一語未出,淚水已經滿面。

  少昊雙手抬起,隨著他的靈力,扁舟之前的歸墟水面慢慢湧起,托起一方藍色的冰晶棺。棺中青陽閉目靜躺,神色安詳,可是——沒有任何生息。

  昌意強笑著說:「我的靈力不如你,你不要用傀儡術戲弄我。」

  「他就是青陽。」

  「不可能!大哥是軒轅青陽,這個天下沒有人能傷到他,即使你也打不敗他。」昌意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固執地說,「不可能!你怎麼可以和我開這種玩笑?」

  阿珩的淚珠簌簌而下,是啊,他是軒轅青陽,是天下最冷酷最強大的軒轅青陽,他怎麼可能死了呢?

  昌意看到阿珩的樣子,軟跪到舟上,呆呆地凝視著大哥,表情木然,不哭也不動。

  少昊擔心起來,上一次聽說阿珩死亡的消息,昌意至少還知道憤怒,這一次卻沒有反應。

  「昌意,昌意,你若難受就哭出來。」

  昌意充耳不聞,手扶著水晶棺,半響後才面色森寒地問:「誰?是誰?」

  少昊回答不出來,究竟是誰害死了青陽?是蚩尤,是黃帝,是夷彭,還是他?

  沒有人回答昌意的問題,他看著阿珩大吼:「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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