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曾許諾·殤 | 上頁 下頁
二九


  阿獙眉開眼笑,繞著桃樹打轉。

  阿珩佈置好一切後,站在竹樓前仔細打量著,綠竹樓、碧螺簾、天青紗、鳳尾竹、桃花林……好像還缺點什麼?

  她炒屋子裡跑去,從舊箱子裡找出當年玉山上懸掛的獸牙風鈴,顏色舊黃,卻別有一番上了年頭的滄桑感。

  掛到廊下,清風吹過,叮叮噹當、叮叮噹當,聲音依舊向三百年前一樣悅耳。

  蚩尤乘逍遙來到九黎時,看到阿珩已經等在了桃花樹下。

  蚩尤飛躍而下,大笑著抱住阿珩,「到了多久了?去聽山歌嗎?」

  阿珩笑著搖搖頭,拽著蚩尤的手,「我們回家。」

  緋紅的桃花開滿山坡,碧綠的竹樓在花叢中若隱若現,人還未走近,已經聽到了風鈴的叮叮噹當聲,時有時無,煞是悅耳。蚩尤不禁加快了步伐,待行到竹樓前,只覺眼前驟然一亮。

  竹樓四周打了竹籬笆,籬下種著薔薇、石菊、牽牛、杜鵑……紅的、黃的、白的、藍的……形態各異、五顏六色的花開滿了籬笆。屋後開出了一小畦菜地,烈陽正指揮著十來隻鳥飛來飛去地播種,忙的熱火朝天,阿獙懶洋洋地臥在桃花樹下,乍一看像一條看門犬。

  蚩尤愣愣站著,他自小長於荒郊野嶺,嘯傲山林,快意馳騁,整個天地都屬於他,卻從未有過「家」。小時候他曾見過,每到炊煙升起時,孩子們都會在母親的呼喚聲中,快樂地奔回一座座屋子,那時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寧願被打,也徘徊在村落外不肯離去,後來他明白了,卻不願去深想。今日,他真正知道了,那個野獸一般的野孩子不停地繞著山寨轉來轉去,躲在樹林間偷看每一戶人家,只是因為他也想走進一個屬於他的家。

  蚩尤強壓著澎湃心潮,說道:「如果推開門扉,再看到一桌菜,那可真就是回家了。」

  阿珩跳開碧螺簾,「我們到家了。」

  桌子上的菜肴熱氣騰騰、香氣撲鼻,蚩尤默默走了過去,跪坐下開始用飯,吃得十分香甜。阿珩坐到他身邊,嘗了一口,皺了皺眉,種花弄草她還行,可這飯也就是勉強下嚥的水準。

  蚩尤含笑道:「以後我來做飯就行了。」

  阿珩聽到那個「以後」,只覺心花怒放,忙不迭地點頭,「說話算話,不算話的是……」說別人是畜生,算罵人,說蚩尤是畜生,按可算褒獎,蚩尤高興著呢!阿珩皺著眉頭想了一下,「不算話的是人!」

  蚩尤剛喝了一口酒嘎,聞言全噴了出來。

  阿珩笑看著他,這世上還有什麼比看到心愛的人歡笑更幸福的呢?

  用過飯後,兩人就坐在竹樓上喝茶納涼,蚩尤低聲問:「這真是你給我的家嗎?」

  「也是你給我的家。」

  「那少昊給你的家呢?」

  阿珩笑吟吟地賣著關子,故意逗他,「如果你表現得好,我就會離開少昊。」

  蚩尤此時心滿意足,全不在意,挑起阿珩的下巴,似笑非笑地問:「你指哪方面?榻上嗎?」

  阿珩羞惱,掄拳打他,蚩尤把她抱到腳上,雙臂圈著她的手,不讓她亂動。阿珩靠在他肩頭,問道:「這次你能留幾天?」

  「你能留幾天,我就能留幾天。」

  「宮裡有個傀儡代替我,有少昊的遮掩,根本看不出是假的,大家又都知道我身體弱,不怎麼見客,我多住幾天,也不會有人察覺,你可是督國大將軍。」

  「祝融出關後,忙不迭地攬活幹,這幾百年榆罔嘴上不說,心裡卻也覺得我過於殘暴,正好借助祝融,平復一下那些諸侯貴族們的怨氣,我現在樂得清閒。」

  阿珩意有所指地問:「清閒到可以退養山林了嗎?我們可以就在九黎定居,你種桃樹,我來養蠶。」

  蚩尤笑著,卻笑而不答,半晌後說:「總會有那麼一天!不過,我可不耐煩種桃子。我要帶你和逍遙做一些所有人都沒有做過的事情。眾人都說大荒的最東面是湯穀,最西面是虞淵,最南面是南冥,最北面是北冥。可湯谷的東面,虞淵的西面,南冥的南面,北冥的北面是什麼?難道就是無邊無際的湯谷虞淵、南冥北冥?等到那一天,我們一起坐著逍遙去看看所有人都沒有去過的地方。」

  「還有烈陽和阿獙。」

  「嗯,還有烈陽和阿獙!」

  阿珩笑了,伸出小手指,「拉鉤上吊!」

  蚩尤笑勾住她的手指,「永不變!」

  兩人來來回回用力勾了幾下,大拇指對按在一起,就好像兩個人在親密地親吻,他們凝視著自己的手指,哈哈大笑,不約而同地五指張開,交握住了對方。

  蚩尤另一隻手抱著阿珩走進了屋子,把阿珩放在榻上,扯開她的衣衫,掌心貼著她的腹部,滑到胸口,從胸口滑到臂膀,與另一隻手交握,糾纏在一起。

  屋簷下的風鈴,歡快地在風中蕩來蕩去。

  叮噹、叮噹、叮噹……

  山中日月流逝快,不知不覺中,蚩尤和阿珩已經在九黎住了一個多月。

  有時候,阿珩覺得這樣的日子可以永遠持續下去,只要他們躲在九黎,不管外面發生了什麼,都和他們沒有關係。

  可是,他們可以忘掉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卻不會遺忘他們。

  赤鳥帶著一份玉簡飛來九黎。

  蚩尤看完玉簡後,對阿珩說:「我必須回去了。黃帝御駕親征,已經打敗了共工,神農軍心散亂,榆罔被祝融鼓動,為了對抗黃帝,也準備御駕親征。」

  「什麼?」阿珩震驚地不敢相信。

  「三千年前黃帝軒轅一夜之間打下了燕北十八峰的奇跡還在神族中流傳,黃帝任統帥的消息傳出,神農國的將領都心驚膽戰。榆罔派了共工出戰,共工卻慘敗,神農舉國皆驚,不斷有臣子向榆罔進言應該割地求安。榆罔為了穩定軍心,激勵士氣,在祝融的鼓動下,也決定御駕親征,大軍已經出發。」

  黃帝和炎帝親自對決?

  阿珩頭暈目眩,扶著窗戶,慢慢地坐到了地上,山中不過一月,世上竟然已經風起雲湧,天地變色。

  蚩尤的性子從來不拖泥帶水,他用力抱了一下阿珩,就躍到了逍遙背上,「事情平息後,我會來找你。」

  阿珩默默地點了下頭,心中有重重壓迫,猛地拽住他說:「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蚩尤笑著挑了挑眉,「阿珩,你知道你的男人是什麼樣的性子。我被祝融追殺時,是榆罔深夜跪求炎帝收回殺我的旨意;我到神農山後,所有人都既鄙視我又害怕我,只有榆罔用平常心待我,和我一起喝酒;我怒氣衝衝打傷眾人,逃下神農山,連炎帝都決定放棄我,是榆罔星夜來追趕我,跟了我幾天幾夜。如果沒有這個心慈手軟,婆媽囉嗦的榆罔,就沒有今日的蚩尤,也就沒有你我的再次相遇。」

  阿珩不能言語,的確如蚩尤所說,連炎帝都為了神農對蚩尤有算計之心,可榆罔自始自終一直待蚩尤赤誠真摯,蚩尤對他的敵人固然兇殘,對他的恩人更是湧泉相報。

  蚩尤從窗口探過身子,狠狠親了阿珩一下,「我走了!」

  阿珩緊緊握著他的手,不想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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