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曾許諾·殤 | 上頁 下頁
一五


  天邊的瀲灩紅光,遮蓋了星辰,暗淡了燈光,大街小巷都籠罩在迷蒙的紅光中。蚩尤一身泣血紅袍,站在街道中央,腳踩大地,頭望蒼天,凝然不動,好似世間萬物都不看在眼內,也全不在乎。

  阿珩驚駭地盯著他,「你是個瘋子!」

  蚩尤含笑道:「兩百七十年前,有個叫西陵珩的女子,滅了祝融的練功爐,救了博父國,至今博父國內到處都是西陵珩的祭壇,今日就是祝禱西陵娘娘的滅火節。兩百七十年後,蚩尤點燃了博父山,你若今日離開,那就讓它燒去吧!我倒是要看看,如今的天下誰有膽子滅蚩尤的火爐?」兩百年來,在蚩尤的雷霆手段、鐵血政策下,他的名字在神農國等同于死亡,根本無人敢違逆。

  阿珩默默凝視著天際的紅光。

  孩子的哭聲,人群的跪拜乞求聲,聲聲傳來。

  過了一會兒,阿珩向著紅光走去。

  蚩尤默默地跟隨在她身後,只要他不想放手,那麼不管天明如何,他都會把命運拖回來。阿珩想重新開始,那麼就重新開始吧!不過——不是和少昊,而是——要從他們相識的地方重新開始。

  火勢猛烈,博父山下到處都是滾燙的氣柱,熔化的岩漿。

  阿珩小心翼翼地走著,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痛哼,她腳步頓了一頓,沒有回頭,可也不敢繼續往前走了,謹慎地後退了幾步。一聲巨響,滾燙的氣柱從地下噴出,把四周的岩石擊得粉碎。

  蚩尤的笑聲傳來,「好媳婦,你怎麼停下了?」

  阿珩氣得直磨牙,恨不得立即離開,永不要再見蚩尤,可更知道他說到做到,今日他若離開,博父山的火會永遠燒下去。

  阿珩繼續走著,蚩尤在她身後嬉皮笑臉、油嘴滑舌,逗著阿珩說話,一口一個「好媳婦」。阿珩滿肚子怒氣無處可發,只能緊咬著牙,一聲不吭。

  行到一片坑坑窪窪的泥漿地,阿珩舉步而入,蚩尤「咳咳」的咳嗽聲不停地傳來。

  阿珩忍不住冷笑,不但不理會他,反倒走得越發快。

  黃色的氣泡帶著地底的毒煞汩汩冒出,蚩尤咳得聲嘶力竭,阿珩卻充耳不聞,昂著頭,走得怡然自得。

  「唉!我倒是忘記了,好媳婦學過《神農本草經》,這點地煞毒怎麼會難倒她呢?看來你把老頭子的東西記得很牢嘛!」笑聲從身後傳來。

  阿珩氣得緊握拳頭,想要捏死自己,她是沒進狼窩,卻入了虎洞,梗著脖子說道:「我本來就是有些事記得,有些事不記得,有什麼大驚小怪?」

  阿珩如今的身體孕育在虞淵,誕生在湯穀,並不俱火,走得比以前輕鬆,只花費了以前一半的時間就到了博父山的腳下。

  她向山上攀援,蚩尤跟在她身後,哼哼嘰嘰地喊痛,「好媳婦,你走慢點,我痛得很,爬不動了。」

  阿珩不理他,只在心內咒他,裝!裝!你就往死裡裝吧!

  幾個火球飛落,阿珩躲都沒躲,甩袖輕揮,火球被她輕鬆地掃開。身後卻傳來一聲短而急促的慘叫,阿珩實在受不了,冷嘲道:「大將軍,你裝了一路不累嗎?」

  「好媳婦,救我……」

  阿珩無奈地搖搖頭,繼續走自己的路。

  走了半晌,身後再沒有一點聲音。

  這一路之上,蚩尤不是在後面油腔滑調地逗阿珩,就是哼哼唧唧地喊疼,阿珩聽得又煩又氣,可這會兒沒了他的聲音,又覺得若有所失。

  「蚩尤,你怎麼不裝了?」

  沒有回音,阿珩心內七上八下,哼,不知道又是什麼詭計!我才不會上當!

  強忍了半晌,終是忍不住,裝作整理裙裾,彎下了身子,偷偷向後看,卻壓根兒不見蚩尤。

  她立即回身,四處張望,漫天煙火中,不見那襲張狂耀眼的紅袍。

  她匆匆往回跑,看到蚩尤昏倒在路邊,滿身泥汙,幸虧有一方凸起的石頭擋著,才沒有摔下懸崖。

  阿珩蹙眉,「喂,你別裝死好不好?」

  沒有聲音。

  阿珩猶豫地走過去,檢查了下他的身子,這才發覺蚩尤並非裝的,他的確是重傷。

  蚩尤在滅魔陣中傷得很重,本就舊傷未愈,為了劫走阿珩,生生挨了少昊一掌,沒有調息就駕馭逍遙疾馳趕路,又不顧傷勢,強行彙聚靈力把博父山點燃。一路而來,他一直強壓著傷勢,勉力支撐,此時再也壓不住,已是力竭神昏。

  蚩尤全身滾燙,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臉都被燒得發紅,卻還是嬉皮笑臉,「好媳婦,又要你背我了。」

  阿珩瞪著蚩尤,氣得呼哧呼哧直喘氣,喘了半晌的氣,卻無計可施,只能把蚩尤背起來,「警告你,再敢胡說八道,我就把你扔到火眼裡去,燒死你!」

  「你捨得嗎?只怕是傷在我身,痛在你心。」蚩尤傷得已經走都走不動,可一張嘴皮子依舊油腔滑調,占著阿珩的嘴頭便宜。

  阿珩走到懸崖邊,作勢欲扔,蚩尤忙討饒,「捨得,捨得,你捨得!」

  阿珩「哼」了一聲,背著他繼續走。

  蚩尤燒得昏昏沉沉,頭軟軟地俯在阿珩肩頭,卻忽然低聲笑起來。

  「你笑什麼?」

  「笑你傻啊!我當年為了試探你,把自己變得和座小山一樣沉,你卻一點沒察覺異樣,背得滿頭大汗,還擔心我被火傷著。」

  阿珩恨恨地咬了咬牙,嘴裡卻淡淡說:「你如此多疑自私,難怪我會忘記你,看來都是泥自作自受。」

  蚩尤半晌都不搭腔,阿珩又擔心地叫他:「你可別睡過去,讓山上的熱毒入了心脈。」

  蚩尤臉貼著阿珩的脖頸,在她耳畔低聲說:「阿珩,我是自作自受。」

  阿珩不吭聲,爬到山頂,她把蚩尤放下,「你堅持一會兒,我去把這火徹底滅了。」

  蚩尤拽著她,「還是我來吧!」

  阿珩氣結道:「瘋子!點火是你,滅火也是你,你不把自己的命當命無所謂,可你別不把別人的命當命!」她甩脫了蚩尤的手,「老實待一邊去!」

  阿珩拔下髻上的玄鳥玉簪,這是高辛歸墟內萬年水靈凝聚而成的水玉,可避火、幻形、療傷,真正的稀世之珍,是當年高辛國送的聘禮,她一直未戴過。這一次,嫘祖為了讓她身體儘快康復,尋出來為她戴上,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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