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曾許諾 | 上頁 下頁
五四


  蚩尤的臉色在刹那間劇變,他猶豫了一下遙遙的看了眼九黎的方向,命大鵬返回神農山。

  他剛從大鵬背上躍下,雲桑就快步迎上來,面色煞白,「父王已經完全昏迷,榆罔現在守在父王身邊,在榆罔正式即位前必須封鎖所有的消息,否則軒轅和高辛得了消息,突然發兵,外亂就會引發內亂,變得不可收拾。我已用父王的名義傳召祝融、共工、後土覲見,他們還不知道情況,待會他們來後,就立即派重兵把守,不允許他們離開神農山,你要一切謹慎小心。」

  雲桑嘔對身邊的侍衛統領刑天吩咐:「啟動陣法,神農山的二十八峰全部戒嚴,從現在開始,只許進不許出。不允許任何消息向外傳遞,想強行離開者當即斬殺!」

  當代效忠炎帝的神農山精銳們齊聲應「是」,幾千年才啟動一次的封山陣法也再次啟動。封山陣是歷代炎帝的心血所設,除非有炎帝的心頭精血護身,否則就是一直蒼蠅都休想離開神農山。

  蚩尤一邊大步流星的走向大殿,一邊又回頭眺望了一眼九黎的方向,只覺得心中煩躁悲傷,卻辨不清究竟是在焦慮小月殿中的炎帝,還是牽掛九黎山中的阿珩。

  榆罔、雲桑、沐槿在炎帝榻前守了一夜,天快亮了,炎帝突然醒轉。

  榆罔和雲桑都大喜,炎帝說不出話來,只是用眼神四處看看,雲桑還沒明白,榆罔忙叫:「蚩尤,快進來,父王要見你。」

  守在外面的祝融,共工他們都盯向蚩尤,表情各異。蚩尤匆匆進來,炎帝微微一笑,容顏枯槁,全是被痛苦折磨的憔悴。

  蚩尤忽的就想起了幾百年前,一個背著籮筐,頭戴斗笠的瘦老頭走到沼澤中,揉著肚子,笑著說:「哎呀,你怎麼能讓猴子給你摘果子吃?給我一個吃吧!」

  幾百年來就是這個笑得溫和老實,實際奸詐狡猾的老頭子教導他說話,教導他識字讀書,囉囉嗦嗦的和他講人世禮節,絞盡腦汁的想磨去他的暴戾。

  蚩尤鼻子一酸,跪在炎帝榻前,說道:「師父,我一定會遵守諾言!」

  炎帝舒了口氣,眼中盡是寬慰,他看向沐槿,沐槿用力磕頭,「若不是父王收養了我。我也許早死,養育之恩無法報答,我知道父王最掛念的是神農百姓,我雖是個女兒,可也會盡我全力,替父王守護神農百姓。」

  炎帝唇囁嚅了幾下,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看向枕頭畔。

  雲桑看枕頭旁守著一個木頭盒子,忙打開,裡面有兩隻雕刻的木鳥,她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看父親的神色知道父親想要它們,她就把兩隻木鳥拿出,放在了父親手裡。

  炎帝凝視了他們一會,又看向雲桑,嘴唇囁嚅了一下,還是沒有突出聲音,雲桑這次卻立即就明白了,她把一盆一直擺在臥房內的藍色山茶花抱在懷裡,哽咽著說:「我會、會把他們種植在你和母親……的墳頭,您放心去吧!」

  炎帝凝視著山茶花,眼睛裡的光華在淡去,唇邊的笑意卻越來越濃,最後,他的眼睛變成了灰白色,唇邊的笑意凝固。

  沐槿趴在炎帝的榻前,嗚嗚咽咽的哭泣,剛開始還極力的壓制著聲音,卻漸漸的再難抑制,聲音越哭越大。

  雲散直挺挺的跪著,不哭不動,半晌後,突然向後栽倒,昏死過去。

  祝融他們聽到哭泣,都沖了進來,看到炎帝已去,一個個悲從心起,跪在地上哭起來。

  炎帝掌中的兩隻木鳥在炎帝斷氣的一瞬變活了,騰空而起,繞著炎帝的身子盤旋一周,飛出了窗口。

  兩隻赤鳥從神農山小月頂飛出,闖過了封山陣法,一隻飛往軒轅山朝雲峰,一隻飛往玉山。

  第二日清晨。

  王母在裝台前梳妝完畢,卻遲遲未站起,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出神,容顏還是二八少女,和當年一摸一樣。

  她的腦中不知不覺的就想起了熟悉的曲調,在悠揚的音樂聲總,她好似看到,夕陽西下,山花爛漫,自己正在翩翩起舞。

  一瞬後,她突然驚覺,這曲調並不僅僅在他的腦海裡,而是正從殿外傳進來。

  王母跳了起來,妝盒、鏡子、凳子倒了一地,她卻什麼都不顧上,發瘋一樣往外跑,沖出大殿,看到一隻赤色的傀儡鳥正停在桃樹枝頭婉轉鳴唱。

  曲調熟悉,詠唱的卻是無盡的抱歉和訣別。

  王母呆若木偶,臉色慘白,眼淚不受控制的一顆又一顆的從眼角盡出,又沿著臉頰緩緩墜落。

  聽著聽著,她開始隨著鳥兒的歌聲跳舞,邊跳邊哭,邊跳邊笑,他等了千年,終於等來;這首曲子!卻從沒有想到等來的是訣別!

  一曲完畢,傀儡鳥碎裂成了粉末。

  王母卻依舊輕聲哼唱著歌謠,認真的跳著舞,就好似跳著那只千年前未跳完的舞,就好似要昂他看懂千年前她未來得及說的話。

  千年等待,以為總還有一次機會,只要一次機會,可這支舞終究……終究還是未能跳完。

  所有的宮女都不知所措,震驚的看著又笑又唱,又哭又跳的王母。

  在王母翩翩飛舞的裙裾中,天空突然飄下了幾片冰涼晶瑩的雪白。

  宮女們伸手去接,不敢相信這是雪花,這裡可是萬年如春的聖地玉山!

  一片又一片的雪花連綿不絕的落下,雪越下越大,玉山的千頃桃花紛紛凋零。

  王母慢慢的跳著舞,容顏一點點在蒼老,宮女驚恐地叫:「王母,您,您的臉!」王母婉轉而笑,皺紋從嘴角絲絲縷縷的延伸出去,漸漸爬滿了整張臉。

  雪越下越大,整個玉山都被大學覆蓋,變成了白色。

  青山不老,卻為君白頭。

  正午時分,是朝雲殿日光最好的時候,嫘祖也喜歡著俄時候坐在窗下紡紗。

  當他無意中抬頭,看到一隻赤鳥飛過藍天,翩翩落進桑林,臉色驟然間就慘白,扔下紡錘,快步走出朝雲殿。

  赤鳥站在桑樹枝頭,為她婉轉鳴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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