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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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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我的,是胤禛,還是所謂的愛情?這不重要,但我不能忘了自己…… 我覺得自己不自覺地挺直了身子,稍微振作了些精神,就像胤祥剛才一樣。 外面人們低低的忙亂腳步聲早就漸漸安靜了下來,大概都已經準備好了,但沒有人來打擾我和胤禛。還是胤禛自己打破沉默:「今早皇上要在宮裡叫『大起』,昨天囑咐我今早五更先去見他。」 「啊?現在怕是已經五更了,王爺!」我忙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讓我再抱你一下,就一下……」 等胤禛終於攜了我的手出得門去,東方遠遠的天幕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胤禛示意僧人打開寺院大門,門口竟然坐著一個人!他背靠門檻盤腿席地而坐,雙手放在膝上,身子保持著一種警覺的姿勢,所以當門剛開了一條縫,他就一躍而起,轉身面對寺內站定,手按在腰間一把長刀上。 「年羹堯?」胤祥吃驚道,「四哥,他一個堂堂四川提督將軍,怎能就這麼跟我們跑了?」 「我給他討了趟差事,正好可以送你們到烏珠穆沁草原,這一路我才放心——亮工回來就是四川巡撫了。」 「謝主子提拔!奴才定將十三爺和淩主子平安交到喀爾喀台吉手中。」年羹堯頭也不抬,跪在原地恭肅磕頭答道。 「去吧,等你帶回來的平安信兒……」 胤禛輕輕把我的手送向馬車邊的碧奴,我只好由著自己僵硬地被扶上了馬車。胤禛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成為我心上的羈鎖,讓我心甘情願不自由?我會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去想這個問題…… 馬車簾外,人們早已換好了馬——有些適合拉車,有些適合騎乘。年羹堯騎上了踏雲,胤祥一掀簾子也要上馬車來,胤禛突然叫道:「胤祥!」 「四哥?」胤祥連忙轉身。 「……胤祥,替我照顧淩兒。」 沉默。 「淩兒,替我照顧十三弟。」 他聲音悶悶的,我突然就淚盈於睫。 年羹堯在前帶路,兩輛馬車一輛坐著我和碧奴、胤祥,一輛裝了滿滿的不知什麼東西,孫守一、阿都泰和武世彪騎馬跟在後面,因為此行是以年羹堯的差事為幌子,後面還光明正大地跟了年羹堯的大隊親兵。 我從馬車旁的窗戶伸出頭去,看見寺門前胤禛的身影漸漸變小,卻以一種堅定的姿態佇立,我們背對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而去,胤禛身後的天空,已經染起了霞光萬道,看樣子,多日的陰雨選在今天結束了,風卷起他的衣角,我的視線已經模糊得不能看清他最後一眼。 白花花的蘆葦在道路兩旁搖曳,遠處天空清淡地藍著,蘆葦叢中掩了冰涼水波的寒影,我甩下簾子,不想再看這喪氣的風景。蜷縮著腿坐在我對面馬車地面上的胤祥卻突然說:「別放!讓我看看!」 胤祥這幾天都沉靜得不像他,此時的專注倒像是想起了什麼,我疑問地看著他,他已經在大聲問道:「孫守一,現在到哪兒了?」 馬蹄聲從後面趕到馬車旁邊來,孫守一謹慎地答道:「十三爺,咱們還有十幾裡就到仡山鎮了。」 「什麼!為何不走熱河?!」胤祥勃然怒道。 「回十三爺,年將軍說這是四爺吩咐的路線,從熱河方向就太往北繞了。」 胤祥猛地一躍就要掀簾子出去,我早知他又不對勁了,一直在盯著他,見他這樣,眼明手快已經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但他一躍的力量何其大,我被拖得從舒服的座位上猛然跌落,又被拖得在地上滑了一下,胤祥似乎才感覺到,詫異地回頭,連忙又放下簾子來扶我。 「淩兒你這是做什麼?」 「十三爺你這又是做什麼?」我覺得自己的樣子很狼狽,揉揉摔痛的腰,撣撣身上的灰,重新坐好,笑道。 「我……」胤祥洩氣地坐下來,想了一想,複又叫道:「年羹堯!叫大家停下來休息,你進來,我有話說!」 年羹堯非常有禮地只在馬車外磕了頭低聲詢問。 胤祥固執得近乎無理,年羹堯態度恭順,以理曉之,但也絲毫不肯讓步——爭論的便是要不要去熱河的問題。 我聽得不耐煩,見胤祥氣得鼓起嘴,年羹堯也沒有鬆口的跡象,少不得要插個嘴:「十三爺,這大隊人馬停在路中間不成樣子,要去熱河也不急在這一時。年將軍,聽說沒多遠就到一個小鎮了?」 「是!」 「十三爺,天色不早了,不要耽誤了行程,不如先到前面小鎮上讓大家休息了,慢慢才好商議,要去哪邊,明天再走就是。」 胤祥頹然不語,馬車很快又走動起來,到小鎮上的時候,前方平原上正好只剩下半個太陽,漲得通紅了臉,努力支撐在地平線以上。 小鎮太小,沒有設驛站,年羹堯大手一揮包下了鎮上最大的客棧,見是一群「兵爺」,客棧裡的人點頭哈腰誠惶誠恐供瘟神般忙亂起來。我和胤祥不能露臉見生人,但熱水飲食很快就由碧奴周全地送進了房間。 吃過晚飯,男人們聚在一起商議,我自覺待在自己的房間裡,院子不大,我隱隱聽到胤祥的咆哮聲,想笑,又歎氣,手裡拿著書只是出神。 胤禛貼心地給我帶上了好多日常喜歡的東西和用具,鄔先生的琴在琴盒裡,旁邊還有我喜歡讀的書,小錦盒裡還藏著我寫字時習慣捏在左手裡的一方小小羊脂玉鎮紙,平日裡愛用的一套琺瑯彩嵌銀餐具也包得妥妥帖帖……那輛裝得滿滿的馬車簡直是個小寶庫。想到胤禛細心地記掛著我每個小嗜好,為我選好這每樣東西,又板著臉囑咐人怎樣把它放好的樣子,嘴角不由得甜蜜地直往上揚。 碧奴正在燈下出神地繡著什麼,隔著院子,爭論的聲音好像已經沒有了。物過剛而易折,胤祥受此挫折,也真是命定的,現在,他會有很長時間的空閒去吸取、研究這個教訓,從中成長——和我一樣。 「小姐!」 是孫守一,他和碧奴一樣,習慣叫我小姐。我腦中電光火石間迸出一個疑問,但眼前沒有時間,碧奴已經迫不及待地開了門,卻又立刻羞紅了臉側身避到一邊。 孫守一神色尷尬,行了個禮道:「小姐,十三爺命我來請小姐商議。」 我想了一想,問他:「去熱河的事怎麼說?」 「大家都說萬萬不可,熱河現在已是市集重鎮,蒙古各旗的人都有到那裡買賣東西的,京城的商販也時常來往,人口雜亂,十三爺又是想去祭奠敏妃娘娘,那塔古寺附近有市集和人家,要去那裡,就是在深夜也難掩行蹤。況且,年將軍的差事應當直接往西去,也沒理由去熱河,這一路人馬有意招搖而去,掩飾十三爺與小姐的行蹤本是最妙不過,若突然折轉路途就太過顯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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