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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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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在一起,我輕鬆不少,笑著說:「我就不會出現了,但我花心思編了一曲舞,曲子新,舞也新,晚筵之後由錦書她們演,十三爺你可要做好準備哦,到時候不要流口水!」 他又笑了:「這麼得意?那我們這些人今天能看到淩姑娘編的歌舞,不是好眼福?哈哈……不過你不演,又實在是可惜了。」 他回頭看看,我們已經走得有一段距離了,四周空曠無人,才說:「你不露面也是好的,我估計四哥也是這個意思。老九的事我回去就聽說了,呵呵,你做得好!就憑他?以為天下好事兒都是他的?淩兒你,他也配得上?」 聽他語氣,似乎對這個「老九」殊無好感,再怎麼說,九阿哥是皇阿哥,我不過是個沒身份的「奴婢」,怎麼會「配不上」?我有些詫異地看了看他,沒說話。 「他自以為是個什麼東西!整天一副不瞧人的樣兒,自小仗著宜妃娘娘得勢,不就是能欺負我這沒娘的弟弟嗎?什麼好本事!我就看他不上,跟假惺惺的老八和草包老十在一起,能成個什麼氣候!我聽說你給他沒臉,他當時就惱了?你不知道,他到今天還是一副看什麼都不爽快的樣子,呵呵……淩兒你真出氣!」 我愕然,好笑地看著這個十三阿哥,我根本沒有要給誰沒臉的意思啊,我已經儘量做到不能再委婉了,總不能就硬邦邦地說「不願意」吧。而且,後來我才想明白了,那天胤禛的做法,根本就是要逼我讓九阿哥死心,甚至……讓他覺得丟面子,從而恨我。想到這一層時,我為自己的將來被控制在這樣一個人手裡而打了個寒戰。但此時,我卻無從辯解。 「十三爺,奴婢沒有那個意思……」 「我知道,那場面確是為難你,不過四哥也確是惱了,回去把你的抬籍文書都拿回來了——正白旗赫舍裡氏,房子也佈置得差不多了——就在書房側門對面一個小院兒……」 我的心又一下子沉了下去。我不愛九阿哥,但這也不代表我愛胤禛啊,愛、平等、相知、尊重,這些根深蒂固的概念讓我怎麼以小妾的身份生活下去?我還清清楚楚記得新《婚姻法》的條文:「夫妻有相互忠誠的義務。」但我卻要從此在那一圈紅牆裡,計算著怎麼去鬥福晉和別的女人那冷冰冰的目光? 他見我沒有跟上,詫異地轉身看我:「你怎麼了?還不知道?呵呵……害羞?」 我艱難地抬起頭:「十三爺,我問你一句話,你不要告訴四爺。」 「什麼?」 「喜歡一個女人,就一定要把她弄回去關起來嗎?哪怕自己已經有了一大家子女人?」 他收了笑意,認真地想了想,才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這是聖人禮義,我們男子本來就該如此,納妻妾,廣生子嗣,是家族大事,你喜歡騎馬,喜歡出去玩,四哥自然會帶你去的,他那麼疼你。」 什麼聖人!什麼禮義!我呆了半晌,憤然拂袖轉身往回去。 「哎?你怎麼了?等等!」 胤祥大步隨著急匆匆的我回到後臺,我站在臺階上,想了想,又誠懇地對他說:「請十三爺不要把今天這話告訴四爺!」 他皺著眉看了我一會兒,說:「好吧。我要回去坐規矩了,等著看你編的好曲子!」 等了一陣子,錦書幾個先下來了,照常有賞。又過了兩個唱段,晚筵時間到了。外面的主子們自然要轉移到最正式的地方設筵。我們這邊一會兒也有人送了飯過來,隨便吃了幾口,我就忙忙地幫她們收拾裝扮起來——把唱戲的油彩妝洗掉,重新化上歌舞時要用的淡妝,一個個娥眉微挑,眼泛橫波,紅唇欲滴,又穿上我們特別新做的舞衣,好一陣忙亂。 眼看天色漸暗,庭院裡開始有丫鬟一隊隊地進來各處點燈,我知道他們又要過來了,再囑咐了一遍負責演奏的眾人,大家把各種樂器搬到戲臺後面——這個才是真正的後臺。 天色已經變成深藍,院子裡兩層樓閣簷下四周高高地掛滿了大宮燈,地上也擺了大座燈,桌上都是明晃晃的燭臺,照得如同白晝,一片流光溢彩繁華世界。 我指揮著把向來用做給臺上照明的座燈都取掉,又把做好的宮燈都取來放在靠戲臺牆的地上,拿我們繩子牢牢系了,從梁上扔過來,找好固定燈籠的柱子。忙亂一陣,又聽見遠遠傳過來肅場的巴掌聲,我們和還在台下擺燈的丫鬟們都慌忙退出來回避。 又是一陣喧鬧,不過這次聽起來比下午要輕鬆許多,這應該是酒足飯飽的效果。 一個小太監飛跑下來,說:「娘娘說了,你們有什麼拿手的曲子,揀有意思的演一齣,不要那些老沒意思小家子氣的,演好了有賞。」 把這個「賞」字拖得長長的,他瞥我們一眼,又一溜煙兒跑回去了。 之前誇的海口要拿出來實現了,我胸有成竹地把各種事宜快速想了一遍,再次檢查了錦書她們十二個人的服裝頭髮。此時所有的人,連錦書她們都看著我,我產生了一種當導演的滿足感,對錦書笑道:「過會兒恐怕滿地都是『大人』們掉下來的眼珠子。」說得她們都是一笑,這才點點頭對眾人說,「就照我們平日排的,大家用心吧。」 第十六章 驚豔 此時深藍天幕低垂在湖面上,遠處低低地掛著一彎上弦月,又溫柔地倒映在湖水中。戲臺下眾人不經意地嗑著瓜子喝茶聊天,此時戲臺沒有燈,一片陰暗,燈光下的他們就被看得分外清楚。我站在戲臺一邊的布簾子後,從縫隙裡往對面二樓看。此時胤禩正賠笑著恭敬地和明黃簾子裡的人說話,陰沉沉的胤禟拿著杯子不知是在灌茶還是酒,還不時往這邊瞟一眼,胤䄉則在不知朝著哪兒傻笑。正看著,胤禛突然朝這邊投過來一眼,銳利的目光好像直接穿過了這薄薄的布簾,嚇得我連忙轉身靠在牆上。 早安排好的丫鬟們已經把十幾盞蓮花座燈放到戲臺四周,這是我們仿造江南「放燈節」時常做的蓮花燈做的,只是做得更大一些,再像座燈一樣在下面加上和戲臺一樣高的木制座台。 眼見戲臺被一朵朵蓮花簇擁,人們好奇地把目光投了過來。我也不顧去分辨和觀察這些目光了,蓮花燈一盞一盞被點起,本被外面明亮的燈光反襯得一片黑暗的舞臺,突然泛起了柔和的光芒,模模糊糊不甚清楚,就像不遠處月光下的湖面,蓮花亭亭,我們放在蠟燭中的香料散發出陣陣清香,在空氣裡悠悠散開。 人們已經開始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我連忙回身示意。最擅長吹笛的樂手悠然橫笛,一絲清越的笛聲似乎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響起,一絲一絲在夜空中飄蕩,只細細地迂回環繞。透過布簾縫隙,我看到已經有不太沉得住氣的人在詫異地四處張望尋找。一片散漫的場面漸漸靜了下來,本來正在說話的人也停了,側耳細聽。 見這一步的效果達到,我向錦書示意,於是她帶頭,十二個女孩子輕輕、悄悄地碎步走出。我滿意地看著她們在舞臺正中朦朧的光線中擺出一個個凝固的姿態,好像敦煌壁畫裡的飛天。 本來正在努力動用耳朵的人們又突然睜大了眼睛。 她們的造型的確非常特別:頭上綰的是對於這個時代來說也非常「古裝」的高高的髮髻,這是我仿造唐代仕女圖設計,讓她們研究著梳出來的,為的是與漢樂府風格相搭配。我特別叮囑,只要一頭烏油油的髮髻,不要首飾,每個人頭上只要一支簡單的累絲攢花釵子,有一串兒珍珠隨著她們的舞動而晃蕩就足夠。 與之相配的是她們穿的漢代古裝,在模糊的光線中顯得非常古樸厚重,讓她們凝固得更像廟裡的女神雕像。看似平凡的一身裝裹,料子卻是大氣華貴的錦緞,這是我特意堅持的要求——絕對不能用現在樂女們常穿的,流行的輕紗舞衣,那樣太輕佻,就完全不能顯示出這支古樂府神話般厚重典雅的感覺了。 眼看已經有人在座位上往前傾,努力想湊近些看清楚。胃口吊得差不多了,我又轉身示意。 此時,編鐘、磬、鼓齊鳴,這音樂儼然是清朝祭祀時才用的遠古莊重曲風。同時亮起的是簡潔大氣的木框宮燈,由我們在牆後點燃,一盞盞拉著從牆後緩緩升起,懸掛在錦書她們身後上方。漸漸升起的明亮燈光下,她們身上的衣裙質地泛出流動的光,一身純白錦緞漢服,裹著同樣質地寬寬的大紅腰帶,纖腰如束。 終於看清楚她們的一瞬間,台下的人又是一片詫異,看看臺上這群古裝素裹,微抬蓮足,雙手捧心的嬌俏佳人,聽著這似乎完全不搭調的嚴肅音樂,一個個都滿臉糊塗。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呵呵(而且錦書她們已經凝固至少十五秒了,很累的),我滿意地笑著,又轉身示意。笛聲頓時消失,「正常」的音樂隨之全部響起,絲竹聲中,一群廟裡神女般的女子在蓮花簇擁中款款舞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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