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春秋大夢 | 上頁 下頁
一七二


  三、衛琴斷臂

  香寶總在想,冬天跟她有仇。

  一個人躺著的時候,她總是不自覺伸手去撫摩腹部,那裡平坦一片,她的孩子已經不在了。

  她失去了兩個孩子,第一次失去的時候,她還是那樣的懵懂,因為懵懂,所以並不悲傷。可是……這個孩子,她懷胎十月,她感覺到她在她的腹中一天天長大,她會在她的腹中調皮地踢她……她甚至,看了她一眼……

  雖然只有一眼……

  可是那一眼,註定了要一輩子印在香寶的腦海裡。

  她失去了她的女兒。

  「夫人,太子殿下來了。」喜樂進來,稟道。

  香寶點點頭。

  「娘。」司香走進門來,儼然已是一個翩翩美少年。

  那一聲娘,刺痛了香寶,痛得她面色發白。

  「娘,你不要司香了麼?」在榻邊坐下,司香拉著她的手,委委屈屈地道。

  香寶暗自懊悔,忙反手握住他的手,「對不起。」

  「夫人,喝藥了。」喜樂又進來,這一回,她端了藥進來。

  香寶橫了她一眼,她明知她不想喝藥。

  「娘,喝藥了。」司香接過藥碗,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涼,送到她唇邊。

  香寶能說什麼,只能喝藥了,對著一個喊她娘的孩子,她難不成還能耍脾氣。

  「娘,戰場上有消失回來,父王的大軍壓境,齊兵潰不成軍,父王就要凱旋歸來了。」司香興奮地說著好消息。

  「嗯。」香寶輕應。

  衛琴……也會回來吧。

  司香十分乖巧,一直挑著些好聽的逗香寶笑,從頭至尾,不敢提起那個未能見到面的薄命妹妹。

  喝了藥,香寶沉沉睡去。

  大概是因為藥的關係,連著幾日,香寶都是昏昏沉沉地睡著。迷迷糊糊之中,有人輕輕撫過她的鬢髮,眼神陰鬱得可怕。

  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香寶睜開眼睛,狹長的雙眸,禍水的容顏,不是夫差又是誰?細細看了他許久,香寶忍不住伸手輕輕撫過他挺直的鼻樑,女兒的鼻子跟他很像……

  發覺香寶在看著他,夫差眼中的陰鬱瞬間消失,他輕輕捉下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

  「沒有死,沒有受傷,沒有流血,連一根頭髮絲都沒有掉,我完完整整,毫髮無傷的回來了。」他說。

  「嗯。」她的眼眶有點熱。

  「衛琴也回來了。」他又說。

  「謝謝。」

  怔怔地坐在窗前,香寶看著窗外雪花紛紛揚揚,夫差凱旋,衛琴沒有死……真好。

  可是她的女兒……

  香寶低頭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仿佛還能看到那一日她那軟軟的小小的身子躺在她懷裡,她的身子還是那樣的溫暖……

  她身陷境,她讓女兒活生生悶死在腹中……無一人相救。如果不是史連,怕是連她自己,都沒命了。

  「夫人,外面還在下雪,你剛剛小產,你的身子受不住這寒涼的……」一旁,有侍女勸道,卻被喜樂拉住。

  這在館娃宮裡,是一種禁忌。

  香寶轉身看著她,很認真的告訴她,「不是小產,我的女兒,只是死了。」

  那個侍女呆住,喜樂紅了眼睛。

  香寶回頭看向窗外,有晶瑩的雪花從窗外飄了進來,香寶伸手接過一枚,低頭看著那片晶瑩慢慢從她的掌中融化,消失……

  那樣短暫的生命。

  眼前微微一暗,香寶抬頭,看向那個站在窗外的紅袍男子,是衛琴。他正沖著她笑,她送給他的平安結用一根麻繩系著,正掛在脖子上。

  這館娃宮,他倒是來去如入無人之境。

  「當了左司馬,怎麼還是這樣隨便。」彎了彎唇,香寶戲謔道,讓自己看上去沒有那麼糟。

  衛琴也咧嘴笑了起來。

  「這是佩在劍上的,怎麼掛在脖子上了。」指了指他脖子上的平安結,香寶道。

  「系在劍上不方便。」衛琴道。

  香寶伸手,「給我。」

  「你已經送給我了。」衛琴抬起右手護住平安結,一臉介備地道。

  香寶失笑,只是用那麻繩真是難看,「給我。」言下之意要把那根難看的麻繩換掉。

  「雖然打戰回來了,平安結我還是要的,說不準哪天我就突然被人一刀砍死了。」衛琴會錯了意,仍是不鬆手,急急地道。

  「別亂說。」聽他說得不祥,香寶哭笑不得,斥道,心裡隱隱有些不安,隨即有些挫敗地歎氣,「我只是想給你換根繩子,那個太難看了。」

  衛琴微微一愣,有些紅了臉,忙一把扯下了那個平安結,放在香寶手裡,隨即一臉興致勃勃地看著她怎麼換線。

  香寶也不理會他,只是低頭從一旁的桌上拿了幾根絲線,細細地纏繞在一起,密密地編成一根,然後將線穿在平安結上,還給衛琴。

  衛琴正等著,伸手便接過放在懷裡。

  聽他剛剛說得那樣不祥,又見他只是將平安結收進懷裡,香寶哪裡肯罷休,皺眉道,「戴上。」

  衛琴一愣,有些遲疑。

  「怎麼了?不要算了。」香寶故意道。

  衛琴卻是當了真,忙急急地拿出那平安結,將線的一端咬在口中,另一端繞過脖子,剛要打結,手卻突然一滑,那平安結一下子掉了下去。

  衛琴忙低頭彎腰去尋,香寶心裡有些疑惑,忙站起身快步走出房間,走到窗邊。

  站在原地,香寶怔怔地看著衛琴蹲在雪地上尋找平安結,右手撥弄著積雪,左手的袖管卻是空空如也,一陣風拂過,那袖管竟是隨風揚起……

  香寶咬了咬唇走上前。看到香寶的腳,衛琴愣了一下,抬頭看她,隨即緩緩站起身。

  「怎麼回事?」香寶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在戰場被偷襲了。」衛琴笑嘻嘻地道,抬起右手摸了摸腦袋,「以前只有我偷襲別人,現在被別人偷襲,真是報應不爽。」

  香寶冷著臉。見她如此表情,衛琴稍稍低頭,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

  可是衛琴……被砍的,是你的手臂啊!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