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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司香笑得一臉神秘兮兮。擰了擰他肉乎乎的臉,香寶也笑。

  「噓!」司香忽然扯了她一把,拉著她一起蹲在走廊邊。

  「怎麼了?」不自覺地隨他壓低了聲音,香寶咕噥。

  司香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香寶覺得好笑,剛想笑出聲,司香便伸出小手捂住了她的嘴。

  「夫人?」冷不丁響起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香寶微微呆住。

  是夫差的聲音,卻不是喚她。

  微微抬頭,透過走廊的廊柱,香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陽光中,那一襲明黃的長袍耀痛了她的眼睛。他的身旁站著一個白衣的女子,是鄭旦。

  「大王,您的髮髻亂了。」鄭旦抬袖掩唇,輕笑。

  那一笑,仿佛連園中最美的花都在那一瞬間失去了顏色。香寶從來沒有見她這樣笑過,原來她笑起來,真的很漂亮。

  「無妨。」夫差道。

  「臣妾幫您梳好啊。」鄭旦揚了揚手中的小木梳。

  「夫人一路追出來,就是為了替寡人梳頭?」夫差揚眉。

  「是啊。」鄭旦笑盈盈地點頭,拉著他的衣袖,指了指一旁的石凳。

  夫差笑了起來,依言坐下。

  剛剛還拉著香寶的司香氣鼓鼓地咬住唇,握緊了小小的拳頭,幾乎就要衝出去。香寶忙反手拉住他。司香不依,香寶乾脆將他摟進懷裡。

  溫暖明媚的陽光下,纖纖玉手執著一柄木梳,尾指輕翹,細細地梳過如緞的長髮,美得像一副畫。

  司香掙扎起來,香寶抬手輕輕轉過他的腦袋,按在自己懷中。抱著司香,香寶安靜地看著夫差和鄭旦,眼中不興一絲波瀾,如一潭死水。

  那一日,也是在這般燦爛的陽光下,她看著那一個原本以為是失而復得的白衣男子,那一個男子,他攜著另一個女子的手。

  好一雙壁人。

  「誰?」有人輕喝。

  鋒利的劍,指向她的藏身之處。香寶抱著司香,下意識地站起身。

  「西施夫人?」持劍的侍衛驚訝,下意識地望向夫差。

  香寶垂著腦袋,仿佛犯了天大的錯誤一般。

  夫差站起身,微微蹙眉。

  「躲在這裡幹什麼?」半晌,夫差開口詢問。

  「哦……我跟司香玩呢」,香寶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唇,「捉蟲子玩。」

  「捉蟲子?」夫差揚眉,說謊都不動腦子的嗎?

  「嗯,捉蟲子。」香寶重重地點頭,表示肯定。

  「捉到了嗎?」

  「沒……它跑得太快了。」

  「哦。」夫差淡淡地應。

  幾名宮女侍衛都噤若寒蟬,唯獨鄭旦,笑盈盈地看著這一場詭異的對話。從頭至尾,香寶都垂著腦袋,仿佛很卑微的樣子。

  「抬頭。」蹙眉,夫差忽然道。

  香寶乖乖抬頭,只是眼睛仍然盯著地面。

  「地上有錢嗎?」夫差看著她,緩緩開口。

  「沒有。」香寶老實地搖頭。

  「看著我。」沒來由的,夫差有些心煩意亂起來,竟然自稱「我」,沒有說「寡人」。

  侍衛們都暗自納罕,唯獨香寶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小的變化。她下意識地咬著唇,抱著司香的手抖了一下,隨即擁緊,仿佛要借用他的力量一般。司香一直乖乖待在香寶的懷裡,小小的手摟著香寶的脖子。

  她在怕?

  她在怕什麼?

  夫差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費了好大的力氣,香寶才定住心神,將盯著地面的視線挪回夫差的臉上。但是,她仍然沒有看他的眼睛。

  「看著我的眼睛。」他道。

  香寶僵了一下,隨即依言看著他的眼睛,她的眼睛裡什麼都沒有,死一般靜寂。夫差的心忽然微微痛了一下,竟然感覺到該死的愧疚。

  「大王,伍相國催第二回了。」一旁,有侍衛輕聲提醒。

  夫差回過神來,大步離開。香寶低頭,籲了一口氣。

  「你剛剛在怕什麼?」耳邊,一個笑盈盈的聲音。

  香寶僵了一下,再度抬頭,是鄭旦。

  「你愛上他了?」香寶淡淡地看著她。

  鄭旦愣了一下。

  「你對我說過的話,自己先忘記了麼?」香寶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唇角,扯出一個笑來。

  「我沒忘。」鄭旦微笑,「只是當時的我太過愚蠢。」

  香寶皺眉,「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以後你就明白了,我……只不過想要活下去而已。」她說完,轉身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香寶竟然感覺到她的哀傷與絕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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