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春秋大夢 | 上頁 下頁
一一四


  夫差站在香寶面前,一手握著香寶執著發簪的手,另一手提著一隻渾身雪白的兔子,他拎著兔子的耳朵,那兔子還在不停地蹬著腿。

  「沒有鹿肉吃,先將就一下吧。」他抬手揚了揚手中的兔子,換來了兔子更激烈的掙扎。

  拿樹藤縛住了那只兔子不停蹦噠的雙腿,夫差隨手將兔子丟一旁,然後半蹲下來,用枯枝生了火。

  撥弄了一下火堆,夫差轉身走到香寶身邊坐下,伸手去解她的衣帶。

  香寶瑟縮了一下,死死咬住蒼白的唇,閉上眼睛。

  火光跳躍間,夫差看清楚了她身上的傷痕,以手掌、手肘和膝蓋最為嚴重,臉上也有細小的劃痕。

  伸手輕觸她肩上的淤青,手背卻是忽然微微一涼,夫差疑惑地抬頭,香寶正緊緊閉著眼睛,那涼涼的,是她的眼淚。

  「別……」感覺到夫差的手離開她的身體,香寶驚恐地睜開眼睛,慌亂地拉住他的手,「別丟下我一個人……」

  眼見著夫差微微皺眉,香寶顧不得自己身上□,慌忙抱住他,「別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裡……隨你怎麼樣,別丟下我一個人……」

  終於發現了香寶的異樣,夫差哭笑不得,這個女人……真的把他當成色中惡鬼了?

  只是看她被嚇得夠嗆,夫差只得伸手抱住她,「別怕,我只是看看你的傷。」右手輕拍她的背,他放柔了聲音低低地哄著,態度跟剛才判若兩人,仿佛真把香寶當成了他手心裡的寶似的。

  替她攏上衣裙,夫差單膝半蹲在香寶面前,拉起自己的長袍衣擺,輕輕拭去她手中的血污,又側身取了些不知名的草來,擰出綠色的汁水,抹在她的傷口上了。

  香寶呆呆地看著他,他剛剛……是幫她找草藥去了?

  那她……

  蒼白的臉上染了一抹嫣紅,那紅色越來越深,一直紅到耳根。

  「只此一次。」聲音微冷,他忽然道。

  只此一次?

  「寡人不喜歡被女人救,更不喜歡被自己的女人救。」他狹目微眯,「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若再有下次,寡人一定會讓你後悔救了我。」

  香寶微微一愣。

  「啊呀呀,怎麼辦呢,天都黑了,我們今晚出不去了。」語鋒一轉,他抬頭望瞭望天,又似真似假的抱怨起來。

  香寶垂下眼簾,嘴角彎起一朵笑。

  這個大王,也許沒有那麼壞,也沒有那麼可怕。

  「別擔心,夫人,寡人會保護你的。」某只爪子又自動自發地爬上香寶的肩,耳邊響起他些微帶著戲謔的聲音。

  香寶嘴角抽搐了一下,閉了閉眼睛,點頭。

  坐在火堆旁,香寶看著火光對面的夫差正熟練地將兔子處理乾淨,上火烤了起來。

  不一會兒,便是香氣四溢。

  「喏。」撕下一隻烤得油滋滋的兔腿,他遞給她。

  香寶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忙不迭地伸手去接。

  「當還你的魚肉。」夫差忽然一笑,道。

  「哦。」香寶注意力都在那只油汪汪香噴噴的兔腿上,完全沒有細想,應了一聲就接過來。

  「慢些,不要再噎著了。」夫差又道。

  「好。」答應著,香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怎麼忽然這麼婆媽了?

  這一眼,正好對上他笑眯眯的眼睛。香寶嚇了一跳,猛地噎住了,她終於想起他為什麼要這麼說了……是那一回她用他的劍殺魚烤魚的事情,他他他……這個奸詐的傢伙,在試探她呢!

  「咳咳咳……」香寶一頓猛咳。

  「唉,不是說了慢些嘛。」夫差假惺惺地歎了一口氣,又撕下另一隻兔腿來放在她手中,「慢點吃,我不跟你搶。」

  看他笑得一臉狐狸樣,香寶咳得死去活來……

  吃過東西,香寶瑟縮著身子坐在火堆旁邊,滿腦子都是蛇蟲鼠蟻之類的東西。

  見她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夫差伸手拉她拉進懷裡,香寶睡意朦朧地抬頭看他,迷迷糊糊的。

  「睡吧,我來守著。」低歎,夫差道。

  他說「我」,而非「寡人」,在這密林之中,只有他和她,沒有吳王,沒有計謀,沒有天下之爭,沒有爾虞我詐,沒有步步為營,也沒有如履薄冰,只有……他和她。

  白天一切,實在是太過驚險刺激,香寶早已困極倦極,她「嗯」了一聲,微微動了動身子,在他懷裡尋了一個更舒服的位置,依偎著沉沉睡去。

  夜晚的樹林間不時有鳥獸的聲音傳出,夫差抬起空著的手撥了撥火堆,讓火燒得更旺一些,低頭看著懷裡的女子,她的臉頰正愜意地靠著他的胸膛,月亮的光華拂在她白玉一般的臉頰上,美得不似凡人。

  他從來都知道,她是美人。

  只是打動他的……卻不是她美麗的容顏。那麼,他為何那麼強烈地想得到她呢?是因為她在他的王帳中堂而皇之偷棗時的癡笨?是因為她用他的寶劍烤魚時的嬌憨?還是因為……她笑語焉然中那死寂的眼神?

  是因為她為另一個男子哭花了妝容的癡心?還是因為不會泅水的她在黑夜冰冷的河水中等待那個男子的執著?

  伸手輕觸她臉上細小的傷痕,狹長的雙目愈見幽深。

  亦或者,是她殺人時倔強而又滿懷著恐懼的眼神,是她試圖在他的王帳前保護他的模樣……

  目光微微一頓,薄唇驀然勾起一絲笑意。

  是了,他喜歡那一夜,她在他的王帳前試圖保護他的模樣,雖然很傻很可笑,可是……很暖。

  明明是那麼弱小的臂膀,卻試圖擋在他的身前。

  他俯身,薄薄的唇印上懷中女子的眉心。那個熟睡的女子不知做了什麼好夢,濕潤的唇微微翹了翹,嘟囔了一下,又往他懷裡偎去。

  很難想像如此嬌弱的身體,可以有那麼強大的勇氣。彼時,她可以為了範蠡孤身闖入夫椒山,他嫉妒那樣的愛。

  而今天,面對一頭熊,她擋在了他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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