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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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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貴嬪終於打破了沉寂,開口問道。 皇后微笑越發溫婉:「妹妹這話錯了,我身為中宮,廣納妃妾,替萬歲開枝散葉,乃是本分職責,你現在身懷龍裔,我自會好好照料——怎麼說,這孩子也要稱我一聲『母后』呢!」 梅貴嬪靜靜聽著,眉頭輕蹙,只覺得皇后一下子,又回復到原先的沉靜虛偽,前幾日那狂熱瘋癲,氣急焦慮的神情,仿佛從未在她身上出現過。 皇后這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又是誠摯真切,言語之中,好似答應了她的條件,細細一品,卻又沒有任何實質內容。 她心下冷笑,口中卻道:「娘娘的賢德,臣妾一向仰慕……只是萬歲,怕是對您很不諒解呢!」 她最後語氣加重,顯然是不願意與皇后繼續繞彎,單刀直入的說了這話,語氣之中,隱隱含了威脅。 皇后卻不為所動,逕自盈盈笑道:「俗話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皇上雖然對本宮有所誤會,也終究會開解冰釋。妹妹且放開懷,今晚便在我昭陽宮中歇下,若是不願意和我同住一殿,那便住在西側暖閣好了!」 她揚聲命侍婢進來,又讓她們去收拾了暖閣,從自己的庫存裡,撿了嶄新上好的被褥錦衾並鮫紗帳一應物事,讓梅貴嬪歇下。 皇后遣散了宮女,對著梅貴嬪,微笑說道:「妹妹儘管放心,你要是在我宮中出了一點差池,聖上定會下詔廢後!」 她這般篤定,卻是讓梅貴嬪在萬分疑惑之下,吃了顆定心丸。她望著窗前晃動搖曳的樹影,知道皇后說的有理,於是頷首答應:「那就打擾娘娘了!」 皇后十分殷勤,親自將她送到了暖閣之中,看著宮人伺候清理完畢,才端詳著梅貴嬪的小腹道:「你所懷的龍裔,十分珍貴,乃是萬歲盼望已久的……就連本宮,也盼著他早點出世,叫我一聲母後!」 她的眼光,牢牢鎖在腹間,那是毫不掩飾的期盼,與急切。 那期盼急切的眼光,在眸中大盛,簡直要將那莫虛有的嬰兒攝住,取出,緊緊的抱在懷中。 梅貴嬪接觸了這一眼光,不知怎的,卻是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一夜暴風驟雨,天亮之後,卻是漸漸停歇,待到日出晴暖,昨夜的花殘葉落,早早就被役者掃清,一眼望去,但見金光耀眼,哪還能看到半點風雨之象? 元祈今日起的很早,他眼圈有些發青,任由近侍們擺弄著衣飾,卻心事重重,很是躊躇。 他抬起頭,望了眼殿外等候的從人,卻不見那熟悉的清麗面容,不由心中慌張,正要開口詢問,忽然想起,佳人今日並不當值。 他暗笑自己虛驚一場,心下卻仍有些患得患失,意興闌珊的望著殿外龍輦,破天荒的,他今日提不起興趣去早朝。 一陣微微的喧嘩傳來,只聽秦喜面色古怪,進來稟道:「皇后娘娘求見!」 她來做什麼?難道還沒鬧夠?!! 元祈一時厭憎地無以復加,想也不想,擺手道:「朕急著去早朝,有什麼事回來再說!」 秦喜面帶難色,卻仍是出去回復,半晌,他回到殿中—— 「皇后娘娘跪在宮門前,說是……」 他囁嚅著,在皇帝森冷的目光下,終於說了下去: 「說是萬歲您要是不能寬恕她,她就一直跪著!」 元祈聞言,深深皺眉,心下暗忖,她又想玩什麼花樣? 但無論如何,皇后乃是中宮正位,不能任由她將天家威嚴抖落乾淨,元祈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讓她進來!」 皇后款款走入寢宮,所有人都覺得眼前一亮—— 她身著碧色雲霓宮裙,腦後六柄金釵綰住青絲,很是精巧細緻。 她捨棄了平日用的雍容步搖和鳳冠,也不復前幾日那僵硬灰暗的穿著,反而顯出青春韶齡——她與皇帝同齡,本也年少,這番一用心思,臉上也少了前陣子的悍怒,瞧著真是秀美嬌豔。 「皇上,昨晚梅妹妹來訪,卻突然下起大雨,不得以才留宿在我宮中,臣妾這才知道,原來她懷了龍裔!」 皇后一開口,就把眾人嚇了一跳。 秦喜之流,乃是皇帝的心腹,那日太醫診出喜脈,他們得了詔令,早早堵了在場人等的口,嚴詞命令他們不准外傳,沒曾想,還是被皇后得知了。 元祈聽了這話,臉上一片漠然,看不出喜怒,只淡淡「嗯」了一聲,有知道他秉性的,不由暗暗叫苦。 果然,他聽完皇后的話,咬牙冷笑道:「你的消息真是靈通!」 皇后聽著這簡短而惡毒的話,臉上一片煞白,在晨光的照耀下,她身形嬌小孱弱,竟有些搖搖欲墜。 番外 番外之一 風雪夜歸人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這冰雪漫天的除歲之日,即使我並無茅屋寒榻之憂,也願與你,攜手同衾,拋卻前塵。 ——清敏。 已是日暮時分,冰雪將窗紙都映得瑩亮,清敏站起身,從樓閣頂端下望。 街上雪色初霽,仍是白芒芒一片,行人並不很多,三三兩兩,手裡都提著置辦的年貨,急匆匆往家趕。各街各戶的窗中,倒是透出了燈燭光芒,星星點點,瑣碎,然而溫馨。 她伸出手,把窗推開,一陣清冷的空氣,夾雜著炮仗的煙火氣息,撲面而來。 遠處,依稀傳來孩童的歡鬧童謠—— 新年來到,瓜果祭灶,姑娘要花,小子要炮…… 清敏凝神聽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眉宇間,一片溫柔傷感。 幼時,她曾經偷偷遛出宮,那時,便在街市之上,聽過這首歌謠。 這歌謠聲聲,宛如昨日,誰又曾想到,此間,已經隔了二十六載? 她輕輕歎息著,望著樓下,從「翠色樓」中沽酒而回的人流,心中無限惆悵—— 這半生歲月,顛沛流離,悲歡與離合,早已經過無數,羈旅塞外,淹留京城,卻總是無法習慣,除歲之時,獨自一人。 若是萱敏還活著,還陪伴在身邊,那麼,什麼樣森羅地獄,她也毫不懼怕。 可是,二十五年前,她就已經,被那詭譎深宮吞噬,再也不曾出現。 二十五年了呵…… 她拿起銅鏡,端詳著自己的容顏,即使秀麗依舊,眼角也有了幾條細紋——歲月如斯,她早已不是那位,有著嬌豔芳容,冠蓋京華的清敏帝姬了。 她心下苦笑,卻是透過鏡面,繼續端詳著。 若是萱敏還活在世上,是否,也長成了這模樣? 她想起孿生妹妹,那純真可愛的笑臉,不由心下劇痛,纖纖十指,用力握住,幾乎要將掌心刺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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