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宸宮 | 上頁 下頁 |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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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慌忙跑開,之後幾日,想起這件事就噁心後怕。 他和延琳帝姬之間,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在兩個月後,喜結良緣,偏偏這時,那家妓館中傳來一個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 原來那娼女事後就抵死不肯再接客,被毒打淩辱,也不改口,這兩個月,她做盡了苦役,在館裡擦地板,洗衣裳,挨打,什麼都不在乎,就是抱著腹部蜷著身,不讓人打肚子,老鴇發覺有異,這才揭了出來——竟是林昭雲一夜風流後的孽種。 紙包不住火,這件事情被揭穿開去,正是新婚蜜意的延琳帝姬終日啼哭,痛恨愛郎負心下流,林昭雲也跟著跪地求情發毒誓,小兩口鬧騰的不可開交,還是林家家主顧及那塊骨肉,私下疏通了關節,才把那女子弄到林府側院。 孩子出生時,延琳帝姬也懷了身孕——她因為終日哭泣,還是不免傷了胎氣。林昭雲在老父催促下,才萬般不願的來到那別院,等到穩婆報出是個女孩,他只瞥了一眼,就厭惡的說道:「就叫林塵,灰塵塵埃的塵。」 第二十章 天宸 她從小冰雪聰明,她知道,那個叫作「父親」的男人從來不喜歡自己。 不,不是「不喜歡」,而是徹頭徹尾的厭惡憎恨。 她亦知道其他人家的相處情形,雖然有個嫡庶親疏,好歹是自己兒女,一家人。 她與母親,絕對不是林家的「一家人」。 她們倆,是林昭雲心上的傷疤:醜陋肮髒的傷疤,一觸動,就會流膿流血,既痛且臭,真想生生剜去。 亦是延琳帝姬的恥辱,這是她夫君在新婚期間生下的賤民之子,是眾人嘲笑議論的材料——她這樣一個冰清玉潔,金枝玉葉的仙子,為何要承受這種羞辱? 最後,還是闔府上下嘲笑說嘴的對象——婢女婆子們嘴生的麻利,什麼爛烏鴉想登上枝頭啊,賤貨自己爬上床啊,都會編派到頭上,直到小女孩七八歲曉了事,又有了「那丫頭一雙眼睛象鬼,半夜三更走在墳地裡」的謠傳。 林宸在幽幽的燭光下,想起兒時記憶,不由冷笑。 那時候她才六歲,自師父那裡習字,懂得「塵」字的涵義後,她不哭不鬧,竟然取過匕首,在手腕一劃,不顧血流如注,清冷童聲,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我今日還了那人的血……我的名字,不是灰塵!」 「宸者,天地之交宇也。我相信,天地之間必有我,從此以後,我叫林宸。」 仙風道骨,亦是離經叛道的師父那日道:「為何不改了姓,豈不更痛快?」 她的黑瞳,冥黑中閃著殘忍詭譎:「我愛記仇,師父。用這個姓,我一生一世都要懷恨。」 她挺立著,直到失血過多昏迷,還最後堅持問:「流過一半了嗎?」 師父事後也不禁歎道:「好烈性!好煞氣!」 *** 她站在窗邊,看著天上星辰,想著舊事,終於等到寅時過半——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她給母親喂完藥,換了身夜行衣,又取過黑巾蒙臉,無聲息的出了門。 如今韃靼人占了京城,在那裡燒殺淫鋝,這次前去,文雅點說,是一探韃靼軍營的虛實,往粗裡說,卻是她「看不慣那些臭烘烘穿獸皮的傢伙在城裡亂竄,若是遇上好時機,割了那將帥頭顱就是」這是她事後面對暴怒師父時的言語。 官道上只見荒涼和血跡,一些屍體胡亂橫臥在地上,血腥中帶著點腐臭,眼下已是六月初,已會腐爛。 她輕功十分了得,若是有人在,只覺得眼前一花,連道黑影也不見。 只得一刻,京城的輪廓就有些清晰了,林宸正在觀察守城的衛兵,屈辱聽得身後馬蹄疾馳,聽聲音來勢飛快,她避過一邊,冷眼看著一個少年穿著黑衣,拉著手中韁繩,讓馬停在了路口。 他身形挺拔雋修,也蒙了面,只看鼻子以上,就可知儀容清俊,周身氣質極為雅逸。他把馬拴在樹上,也開始用輕功趕路。 林宸不久就趕上了了他,卻不超過,只是在他身後細細觀察,只見他到達城牆下方後。從包袱裡取出一個怪模怪樣的爪鉤,往城頭拋去,確定穩住後,三兩步一蹬,就開始向上爬。 林宸知道這約莫不是敵人,她正是十二歲的年紀,一時玩笑心起,使出出神入化的輕功,幾下就如仙人般「飄」上城樓,專等在那青年爬的上端。 只見那少年一會兒也爬到城頭,他抓住青磚邊沿,把身體重心移上就大功告成,只見上頭忽然冒出一個頭來! 一個黑衣蒙面客,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模樣十分古怪。 他正懸在空中,電光火石受這一嚇,反射性的一鬆手,整個人立刻向下滑落。 那黑衣人輕「咦」了一聲,很是清脆,依稀是女音。她連忙抓住繩子,有些狼狽的把人拉上來。 兩人內力尚淺,又吃了這一驚,都有些氣喘。 最後那一拉,少年無意抓住她的手,只覺得細膩光滑,如同絲緞暖玉一般,不由楞住了。 林宸雖然早慧,對男女之事卻知之甚少,覺得受了他爪子「輕薄」,頓時大怒,啪的一聲,就是一記耳光。 少年傻楞楞受了這一掌,待要生氣,卻看著這黑衣人體態身形,立知這是個不曉事的丫頭,只得苦笑一聲: 「小妹妹,你多大了?」 他自覺純良的笑容,在林宸看來卻是口水滴滴的「狼」類「淫笑」,她拔劍出鞘,青年只覺得一陣涼風,等劍光消失後,才發現自己衣褲上全是窟窿,絕對是衣衫襤褸! 他還沒反應過來,只見眼前一陣風過,再看,伊人已無蹤跡。 「好高明的輕功啊!就是脾氣太辣!」 青年縮了縮自己的衣褲,以免「春光外瀉」,小丫頭忽下毒手,真是讓他哭笑不得—— 「我的夜行衣啊!!!!」 *** 正是黎明時分,宮城中央的廣場上卻仍在狂歡。 身著輕軟皮甲的韃靼將士在火堆邊狂呼灌酒,他們喝得醉醺醺的,酒酣體熱,把皮甲都剝下的,露出一身黝黑臂膀的,醉倒在同伴腳下的。比比皆是。 林宸伏在宮牆的琉璃瓦上,靜靜的看著下方的肆意歡鬧。 她雖然不懂兵法,在駐紮的內城兵營走了一遭,卻也暗暗佩服韃靼軍中的調兵佈局。 十人長,百人長,乃至幾位萬騎將,都是各自把營帳設成警戒狀態,他們雖然以勝利者自得,仍沒有一絲一毫的鬆懈大意。 各處都守衛嚴密,若真要殺人放火,也不是不能夠,看著這定時輪換的重重崗哨,林宸知道他們馬上會發現——營帳看著散亂,一聲叫喊,卻能迅速聚集起兵士,平定事態。 宮城前的這一眾人馬,能如此隨意酗酒,是因為他們是最先攻入城的先鋒,每個人的刀都砍卷了刃,他們已經殺紅了眼,連神志都要狂迷了——這樣的悍卒,需要醇酒婦人才能安慰。 那坐在主位的大漢,估計是將領一般的人物,他頭髮焦黃,提起酒罈就是一陣牛飲,抹了抹髯須上的酒液,他的眼睛血紅,喊道:「給我把那兩個女人提過來!」 立刻有人把兩個衣衫不整的女孩從帳中拉了過來,她們背對著林宸,看著鬢亂釵橫,狼狽不堪,也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卻自有一種貴不可言的氣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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