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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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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問道:「朕這會子心裡悶得謊,你會撫琴嗎?」 晨露沒有回答,他頓時醒悟,失笑道「朕忘了,你是出身江湖……也罷,你且在一旁,聽朕一曲罷。 他淨手,取過窗下瑤琴,校了下音,信手撥弄起來。 那琴聲很是激昂,只是壓抑了太多的悲鬱沉痛,才幾下,就聽錚的一聲,琴弦斷成兩截。 元祈苦笑:「雅樂必須焚香靜心,這會子果然不成曲調。」 晨露看著他,終於開口:「您未免想差了,即使是江湖人士,我也略識音律——這裡有笛子嗎?」 元祈有點驚訝,還是命秦喜去取了上好的來。 這是一隻綠玉雕琢成的短笛,笛身通透晶瑩,看著就不似凡品。晨露略一擦拭,湊到唇邊,正要開始,元祈卻突然靠近道:「此處終究憋悶,我們到上面去。」 他竟是一拉晨露的手,挽著她提氣一躍,上了屋簷。 晨露不料他會做出這種舉動,坐定之後,不露痕跡的掙開他的手。 笛聲,由整個皇宮的最高處,幽幽響起。 初時有些生澀,慢慢嫺熟,不知不覺間,陷入某種迷境。悠揚如同天籟的笛聲在夜空中飄忽不定,俯身看去,底下萬千宮闕,瓊樓玉宇,亦是黯然失色,浩瀚蒼穹間,惟有這一道笛音,長存不滅。 那是百花盛開,姹紫嫣紅的繁華如夢…… 卻原來,都付之斷瓦殘垣…… 那是情人間呢喃相依的璧人一雙…… 卻不料,竟是躲不過,世情人心…… 那是壯士舞干戈,八千里路雲和月的沙場豪情…… 卻終究,不許人間見白頭…… 笛音越發顫動,隱忍,然而決絕,迷茫,卻又驚醒,這欲哭難言的萬古同悲,最後,超然而成天地間的清冷和無垠。 元祈只覺得心中塊壘,為之一空,忍不住,竟想長嘯一聲。 兩人並肩坐著,星空閃爍下,各自沉浸在思緒中。 他想起世事艱難,卻不復煩亂,只覺得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他還年輕,有大把的時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又何必強求他人的理解? 她卻有些恍惚。許多年前,那眉眼帶笑的少年郎,也曾滿含深情的,給自己吹奏一曲…… 那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夜晚,可惜,歲月無情,不復當年。 恍惚間她仿佛聽到了,一道清麗女音在吟唱: 斂笑凝眸意欲歌,高雲不動碧嵯峨。 銅台罷望歸何處,玉輦忘還事幾多。 青塚路邊南雁盡,細腰宮裡北人過。 此聲腸斷非今日,香灺燈光奈爾何。(注) …… 注:李商隱《聞歌》 第十六章 帝姬 二月剛過,天公甚是作美,冬日的陰冷寒氣,一下都收斂起來,京城頓時春暖融融,一派草長鶯飛的氣象,就是下雨,也有了「天街小雨潤如酥」的柔媚。 街上正是人頭攢動,這濛濛細雨,把幾百年的青石路板,洗得光亮如鏡。人踏在上面,只覺得穩妥爽快。 街邊錯落有致的桐木正綠意勃發,如霧如幻的沙沙聲,使人不覺沉醉。 綠樹掩映下,都是店鋪酒家,其中是最為體面的,是那家掛有烏金招牌的百年老字號。 此時正是午後,人不太多,店中只得三四個酒徒,正喝得瞑醺,趴在桌上,已是夢見周公。 有三位客人,卻與眾不同。 一桌兩位,一男一女,衣著素雅,懂行的仍能看出用料不凡,兩人氣質非同一般,隱隱透出矜貴。男的四十上下,女的戴著帷帽,看身形舉止,正當妙齡。 小二看著他們氣宇非凡,知道不是常人,沒敢上前聒噪,他看著另一桌獨酌的客人,一副心事重重,愁眉緊鎖的樣子,知道一時半會還不會結帳,也趴在帳台邊昏昏睡去。 「小雲,此處清風拂面,細雨潤衣——你該不會就請我到這喝茶賞雨吧」 少女開口了,聲音清澈如同冷泉,沁人心脾。 「這次讓你見位老友,可惜她做的營生獨特,要午後才開張,所以先在這等等。」 少女心下好奇,她知道師兄素來淡泊寡言,這次見這老友,卻微有興奮,甚至有些迫切。 「你該不會拐帶了哪家小姐吧?」她面帶懷疑的看著對方。 瞿雲哭笑不得,以扇輕敲她的額頭,一副溺愛之態:「從你嘴裡出來,就沒什麼好話!我好歹也算小有職位,哪家小姐還用得著我去拐帶?」 身為侍衛統領,雖然只有三品,卻是最近帝側的人,京城的權貴,有哪位不想和他結好? 更何況他雖然年過四旬,卻不失為儒雅美男子,又有哪家小姐求娶不到? 晨露笑得狡詐:「等一下見到那位『老友』,我一定把你受歡迎的實情全數告知!」 瞿雲張口結舌,被她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終於繳械投降。 他瞥了眼旁邊那面色沉鬱的青年,巧妙的換過話題:「要說拐帶,這位仁兄才有此嫌疑!」 晨露睨了一眼,準確無比的猜中了事實:「今日是靖安公林源娶第十房小妾的吉日。那個軟弱無能的傢伙……也懂得禍害女子了。」 後半句說的極低,帶著切齒的痛恨。瞿雲知道,她對林家的每一個人,都充滿了滔天恨意。 傾四海之水,也不能洗去的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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