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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皇后很誠心的道歉道:「給姑姑添麻煩了,淑菁真是過意不去。」

  「娘娘這樣說,真是折殺老奴了……要說,也梅嬪那小丫頭太傻,仗著父親有兩個錢,就想收買守宮門的太監,把外人放進來——真是好笑,這宮裡上上下下的,哪個敢違逆太后的旨意?那個女神醫一進門,早有人通風報信來了!」

  皇后笑得分外愉悅:「那日我輕車簡從,去到梅嬪的暢春-宮,逕自進了主殿,那女人的臉色真是精彩呵……她剛得知是個女胎,正沮喪得了不得,又乍一見我,那臉啊……白得象鬼一樣。」

  「本宮那日就跟她攤了牌,這小丫頭倒也狠心,讓神醫留下緩時發作的墮胎藥,聽說安全不傷身,就急不可耐的用了……呵呵,這樣一盆污水潑在那兩人頭上,保管她們有口難辨,恐怕……現在正在皇上面前,互相攀咬呢!」

  皇后笑得身體直顫:「不過……我那日對梅嬪說的,倒也不完全是假話,她這一胎只是個女的,根本不能母以子貴,若是跟本宮合作,拔了那兩個眼中釘,她又沒生出男胎,本宮為什麼還要為難她呢……今後,有本宮不時抬舉提攜她,又沒有周貴妃的暗害,她的日子,也是花團錦簇呢……若是運氣好,皇上也疑心齊妃,那泰半寵愛都移到她身上,就更划算了!」

  她似乎很滿意這種合則兩利的事,仔細一想,又奇道:「為什麼姑姑你這麼肯定是個女胎呢?若神醫診出是個男兒,梅嬪根本不會答應這樁交易!」

  鄂姑姑又露出那和藹寬厚的笑容,只是目視皇后,皇后前後一想,頓時驚詫得魂飛天外:「難道……?」

  第十四章 鬼魅

  鄂姑姑一臉淳樸良良善,看著皇后,輕描淡寫道:「京城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梅嬪家中,早有我們的人盯著呢。她父親到處打聽神醫,我們就給他送上門去了……可笑這些人,不過是太后手中的棋子,到現在還自鳴得意。」

  皇后驚訝過後,又是一陣得意:「梅嬪那小女孩真是可憐啊……她若是知道,自己肚裡說不定是個男胎,怕不要恨斷了腸?」

  鄂姑姑卻不笑,她語重心長道:「娘娘,您也要加緊努力才是,今後,會不斷有新人進宮,一味剪除,也不是辦法。若您能有了嫡子,還怕其他妃子生他幾個?」

  皇后臉上浮上幽怨,溫文孱弱的氣質,任誰見了都要心動:「我努力又有什麼用?皇上他,根本對我毫無眷戀,太后還讓我要抓住他的心,這絕無可能……也罷,反正,其他三位伯叔父家亦有美貌郡主,我要是不能,讓她們進宮替了就是!」

  最後的話,帶著賭氣,和些微的憾恨,她眸中蒙起水霧,想起剛才鄂姑姑說的「棋子」,她此刻竟有些兔死狐悲——在太后心中,就算自己這個嫡親侄女,也不過是另一枚稍許貴重的棋子。

  鄂姑姑面色一沉:「娘娘不可自輕自賤!太后統共四個兄弟,要說身份尊貴,也惟有二公子——就是令尊靖安公,我人老了就改不過口來——還有繼承林家基業的大公子了。大公子現下已貴為藩王,他家郡主必是嬌縱不堪,怎比得上娘娘您賢淑溫柔!」

  皇后口中諾諾,心下仍是憤憤:大伯父身為藩王,封地千里,死士悍將不知凡幾,太后雖然在朝堂上一徑維護他,卻也暗中忌憚他的勢大,只想挑個軟弱無主見的兄弟來做左右手,於是,才捧了自己做中宮。

  想起當年,自己父親諂笑著,歡天喜地的送自己入宮受封,皇后不由齒冷,她暗中歎道:「為何送我到這進不得見人的地方……」

  ***

  暢春-宮中正一片忙亂,太醫來開過方子後,太監宮女們各自忙亂起來,煎藥的,換洗被褥的,給梅嬪按摩推拿的,迎接前來慰問的後宮妃子的,記帳收禮物的,一時竟忙得沸反盈天,

  宮人侍婢手裡忙著,嘴也沒閑者,她們說的最多的就是暢春-宮中這件大事。

  晨露倚在門邊,正遙遙聽著庭院裡灑掃的宮女們閑嗑牙。

  她內力雖淺,這樣的距離,卻也並不困難。

  宮女們談及這件事,都先要左右看看,確定管事姑姑們不在,才神神秘秘的開口。

  三個女人一台戲,更何況是這十來個小丫頭?

  晨露聽了一會,都是什麼作祟啊什麼陰謀的無稽之談,正想轉身走開,只聽得一個小宮女很不屑道:「你們說的半點道理也沒有……依我看啊,是娘娘和某人犯沖,來惹來這場大災!

  她的同伴連聲反駁,小丫頭脾氣也被激起來,略微提高了聲量:「你們忘了嗎,上次娘娘去皇后那裡赴宴,回來後就象中了邪似的哭哭啼啼,一臉害怕。」

  有人贊同,也有人不服氣,小宮女也不去理,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我諒你們也不知道,昨天午後,天下起了雨,總管大人居然叫我去把落葉青苔掃掉,這麼多的積水,不是為難我嗎——好了好了,別著急,這就要說到正題了——那天我掃了一會,就看見一行人來到了門口,你們知道那轎子裡的是誰?」

  她吊足了大家胃口,才得意洋洋說道:「就是皇后娘娘!我雖然不認識她,那身金線繡的九鳳緞衣還是認識的。這可嚇死我了,連忙避開。皇后進了梅娘娘的寢宮,一個多時辰才出來呢——今天,梅娘娘就出了這等慘事,可不是她和皇后的八字犯沖,一見面就要倒黴?」

  她理直氣壯的下了結論,正說的高興,只聽得身後清冷聲音響起:「你們不好好做事,就在這裡沒上沒下的譭謗主子嗎?」

  宮女們回頭一看,竟是那位尚儀大人,頓時嚇得臉色煞白,張口結舌的說不話來。

  「都散了吧,下次再讓我聽到這種無稽狂悖的昏話,必要嚴懲——你,且留一下。」晨露指了指剛才饒舌的小宮女。

  那小宮女已經抖得象篩糠,她雖然不曉事,但譭謗主子的罪有多重,還是明白的,她怯生生的說:「尚儀,您千萬別告訴娘娘和管事們,求您了!」

  晨露把她帶過一邊,寬慰幾句,待她不抖,才詳細問起昨日皇后來時的情形。

  小宮女當時忙著閃避,哪能知道什麼重要的,只是把剛才的話重複了,末了,她思索著,有些不肯定道:「皇后走的時候,遠遠看著嘴角翹起,好象很高興的樣子。」

  ***

  皇后到底意欲何為呢?

  晨露一直想著,直到掌燈時分,她進了廚間,還在思索著這個問題。

  廚下香氣四溢,聞著就食指大動。這是梅嬪自己的小膳房,她吃不慣宮中的溫火膳,所以也學其他嬪妃,延請名廚在廚下烹煮。她一向平易近人,每日讓廚師照樣做一份給岳姑姑和幾個年長管事,晨露身為皇帝的親信,也依例有一份。

  經過前世那場噩夢,晨露每日都是親自來取,回院後更是仔細驗過,才會食用,今天也不例外。

  她取過食盒,正要離去,忽然,她好似聞到了什麼。

  在這菜肴的香氣流轉混淆的地方,她有些狐疑,再次深嗅一口,仍是不能確定。

  冥冥中,那一道隱約的藥香,若隱若現,仿佛是幻覺,卻又真實存在。

  她俯下身,在灶下細細搜索著。

  什麼也沒有。

  灶中好似經過猛烈燃燒,把什麼都燒成了焦炭。

  她不死心,仍在灰燼裡仔細察看。

  一道微小的珠光,在灰裡閃爍。

  她拂開一看,竟是一枚小巧精緻的于玲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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